文|融中財經

中年男人有三寶，釣魚、茅臺、始祖鳥。

投資人聽了忙擺手：“我可穿不起始祖鳥。”

如果一定要說，投資人也有三寶，游戲陪領導打摜蛋、飲料出差酒店免費礦泉水，時尚服飾優(yōu)衣庫的白襯衫。

“別人都看你是頭部VC的投資人，以為過得多美妙，其實剛剛被‘畢業(yè)’，每個月還扛著房貸，膝下還有即將上補習班的孩子，肩上還有4位年紀漸長、腿腳不再靈活的父母。”

現實的巨大壓力下，更多投資人開始找尋未來的退路，或跳槽去企業(yè)，或再創(chuàng)業(yè)。

但眼下的問題是，先節(jié)流。中年男人們趨之若鶩的始祖鳥，就不必買了，有工服穿工服，沒工服優(yōu)衣庫。

01 我剛從頭部美元基金“畢業(yè)”

張曉彤剛從頭部美元基金“畢業(yè)”。

“一大早就覺得不對勁，像是女人的第六感。”張曉彤回憶，“早上第一個例會之后，管理合伙人、也就是我的直接領導就找到我，和我說了這件事。”

“雖然隱隱有點感覺，但是一時之間真的有點接受不了。整個人都軟綿綿的，有點被絕望籠罩的感覺。”

復旦大學畢業(yè)后，張曉彤到英國讀書，留學后加入了國內某頭部投行工作了2年，就跳轉到這家頭部美元基金工作。

十余年工作經歷，漂亮的履歷，如今面臨的是被裁員的窘境。

“有種很深的挫敗感，其實我這種履歷的人有個問題，就是精英做派不準許自己失敗，不能灰頭土臉。”

被裁員的當天下午，張曉彤請了半天假，空虛的回到家中躺了一下午。“我覺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一切。以前談項目、拜訪被投企業(yè)，勸企業(yè)創(chuàng)始人降本增效，但這一次，被降的是我本人，有一種沒有再次站起來的勇氣和無力感。”

但轉過頭，她還需要面對現實。80后，上有4位老人，下有即將上小學的孩子。還有每月的房貸要還。就像張愛玲寫的那樣，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過去很長時間，投資人、尤其是美元投資人都被視為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西裝革履，快速行走在香港中環(huán)、北上廣各大五星級酒店的咖啡廳，被創(chuàng)業(yè)家們殷勤周到的對待。不僅薪酬高，還有carry、獎金，出差招待全報銷。

如今，似乎這樣的場景已經不再。

回到現實生活中，他們也有房貸的壓力、KPI的焦慮、以及被“優(yōu)化的”恐懼。

02 二代們回家接班，沒背景的“妖怪”都被打死了

“沒有背景的妖怪都被打死了，有背景的，菩薩都接回家了。”趙奕森坦率的說。

趙奕森在上海某機構做IR。他看來，家里沒有點底子，最好別搞金融。“你不知道公司哪位同事是關系戶。”

過去，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是，LP把自己小孩托付給自己投資的GP，“鍍鍍金”“歷練一下”。

二代們留學歸來，家里有實業(yè)支撐，也不缺他們的那點工資，不如去投資機構歷練鍍金。而作為GP，LP們大手筆支持過自己的基金募集，這點“小事”不算什么。

前兩年，個人LP重回牌桌，這一次，他們以上市公司家族基金的身份又殺了回來。不同的是，在創(chuàng)一代和創(chuàng)二代的交鋒中，常常有意見不統(tǒng)一的時候。

創(chuàng)一代喜歡的科學家型投資人、資源型投資人已經不被創(chuàng)二代所看好。他們見過了世界的多樣性，更偏愛創(chuàng)新性、年輕化的基金。

但無論如何，在市場上辛苦找錢的GP，總是樂于為他們提供一些多元化服務。

“這幾年，投資人幾乎成了富二代的游戲。” 孫驍驍是某機構的HR。“而且在招聘的時候，主要會看面試者的資源，要不然他能帶來錢、要不然有產業(yè)端的項目資源。”

很顯然，讓LP的孩子們到公司實習，不僅能還人情，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挖掘二代們的朋友圈募資資源。

但相反的一面，是沒有資源背景的投資人。

“就算是高校的博士生，沒有產業(yè)背景，我們也不會輕易招聘來，薪資要求高，卻沒有實戰(zhàn)經驗，只能徒增成本，卻帶不來效果。”孫驍驍直言，今天的VC機構有點像過去幾年的銀行，就算是招聘柜員，試用期拉不來幾百萬存款也留不下來。

如今，投資行業(yè)不再那么美妙——學歷門檻高、資源要求高，而且還會被“畢業(yè)”。

03 論始祖鳥在投資圈的火爆

今年以來，始祖鳥在投資圈異常火爆，不穿件始祖鳥，都不是成功投資人了。

2022年“十一”長假前夕，北京王府井首家始祖鳥旗艦店開幕時，排隊的人見頭不見尾。而北京SKP商城的5層，在今年調整為高端運動品牌區(qū)后，始祖鳥也占據了一個黃金店鋪位置。

馬源是一位資深戶外愛好者，他直言，始祖鳥好像突然火了一樣，“以前只是戶外人士很喜歡這個品牌，現在品牌火爆之后，價格都貴了。”

對于中年投資男人而言，始祖鳥當前的存在就像白領女性的lululemon——主打一個收割中產。

位于北京SKP的始祖鳥店面，一件沖鋒衣6500元，一件輕薄羽絨服10090元，一件城市休閑羽絨服25000元。有顧客想買ALPHA SV 系列，但熱門的色系都沒有貨。價格和貨源緊俏程度，都和對門的DIOR、CHANEL等奢侈品對標。

“十一”長假期間，除了北京王府中環(huán)開出了亞洲首家線下體驗門店，始祖鳥還計劃在合肥等諸多二線城市急速開店。lululemon也是如此，將國內列為最重要的增長市場。

而在投資人圈，始祖鳥已然稱為一種評價投資能力的體現——“沒有退出carry誰穿得起？”馬源笑著吐槽。

那今年的退出如何？

看看二級市場的一組數據。2023年1-8月A股IPO首發(fā)上會企業(yè)共計247家，其中，225家通過，12家被否，8家暫緩，2家暫緩后撤回。

如今，全面注冊制制度實施已半年有余，注冊制主板IPO成功上市企業(yè)有19家。此外，同一周期內A股IPO撤回企業(yè)已達148家。從板塊來看，創(chuàng)業(yè)板占比較高，達44%；科創(chuàng)板占比為24%，滬深主板占比合計為17%；北交所占比為12%。

但最值得注意的是，科創(chuàng)板IPO撤回企業(yè)家數（35家）已超過會家數（26家）。

如今，IPO退出仍然是中國股權投資行業(yè)最主要的退出路徑，當二級市場退出放緩，就意味著一級市場的退出也隨之收緊。

更值得關注的是此前，社保基金公布了去年的投資收益率。

2022年，社保基金投資收益額-1380.9億元，投資收益率-5.07%。其中，已實現收益額829.52億元，已實現收益率3.43%。

要知道，社保基金自成立以來的年均投資收益率7.66%，累計投資收益額16575.54億元。社保基金會相關負責人指出，2022年社保基金投資收益出現浮虧的情況是近年來少有的，客觀分析，主要是2022年全球政治經濟形勢發(fā)生深刻變化，金融市場動蕩加劇，基金投資運營面臨十分困難的形勢，國際國內主要資產類別均出現大幅下跌。

事實上，在過去20余年的運營實踐中，社保基金很少出現虧損，只有在2008年、2018年有過虧損。從歷史看，2008和2018年的兩次虧損分別對應的國際情形是美國次貸危機和中美貿易摩擦。

而后就是去年的虧損，而且2018年時，虧損為-2.28%，去年的虧損超過2018兩倍。

中泰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李迅雷分析，2022年社保基金出現了5%左右的浮虧，這應是去年罕見的多重不利因素疊加造成的。

對于一級市場的投資人而言，這種變化體感是非常深刻的。可以說，二級市場一吹風，一級市場就感冒。二級市場一咳嗽、一級市場就躺平。

每一次市場環(huán)境的波動，LP們就異常焦慮，上市資本沒錢出資了、個人LP更加謹慎了、國資更趨向于確定性。對于確定性的追求，剛好是風險投資的另一面。

困于退出的投資機構，還有什么獎金提成？連團隊跟投的錢都可能打水漂——這可是投資人們自己投進去的工資啊。

沒錢了怎么辦？自然也就跟不上始祖鳥這波時尚風了。

04 脫去“華服”的投資人，都在穿優(yōu)衣庫

市場上，除了一小部分機構發(fā)工服，更多的投資人服飾必備還是老三樣：白襯衫、有點皺的西裝、雙肩背包。

投資行業(yè)的工服是個非常有意思的話題——一般的中小機構還沒有。

在降本增效的大背景下，沒有點底子的投資機構，是不會有“治裝費”的。馮源笑著說“我們羨慕兩類機構，第一、有工服、第二有食堂。”

上班穿工服、吃飯就食堂，這就是當代投資人省錢的妙招。

過去西裝筆挺的投資人們，如今像是被錘了的中年人，西裝也皺了，襯衫都發(fā)黃了。非到內襯領子都洗不白了，才考慮去優(yōu)衣庫囤幾件衣服。

工資要養(yǎng)家，還得跟投啊。

越來越多的機構開始強制投資人跟投。從某種意義上看，這對LP而言是一件好事。它說明團隊對項目的信心較強，愿意同出資人站在一條船行，共同等待項目收獲的一天。

但每個項目自己負責的項目都要跟投，沒點家底的投資人，怎么辦？如果市場信心較強，投資人們還能期待上市退出的一天，但市場波動就像是把魚扔進了沙漠，你說，魚慌不慌？

今天以來，投資數量正在降低。

“一整年了，一個項目都沒投，主要是機構沒錢啊。”馮源直言，“另外市場變化太快了，機構的投資風格也更加謹慎。”

根據一項數據顯示，當前市場上，DPI超過1的基金大多都成立在11、2年前，而大多數基金需要十年時間，DPI才能回本。

早已經有投資人上岸。

前一段時間，投資人轉型去做健身教練的段子流傳開來，投資人的小聚上，都拿這件事調侃自己，雖然此后被證實是個烏龍，但是已經有很多受周期影響嚴重的賽道投資人們轉型上岸。

過去，何鴻磊在文娛投資小圈子也算是有點名氣，但隨著文娛行業(yè)冰點遲遲沒有破冰，他也堅持不住了。“想保存火種，但是投資機構先扛不住了。我們只能先轉換方向，存活下來。”在決定轉型后，何鴻磊所在的機構決定稍微將文娛擴大化，做泛娛樂、大消費。

但誰知道，消費賽道也只是一時光輝。

去年上半年，咖啡、奶茶、小面還在瘋狂融資，下半年開始，一片靜悄悄的場面讓投資人們也無力招架。“想隔論退都不行，根本找不到接盤俠。”何鴻磊直言，“就算是估值不漲，也沒人接，導致上一輪老投資人要么自己繼續(xù)投，要不就是降價。但無論怎么選，都非常痛苦。”

何鴻磊的同事們開始轉行。

余麗麗是何鴻磊的一位同事，在做投資人時，她主要方向是消費類美妝等品牌。經過娛樂、消費的洗禮后，她決定轉行做一個美妝博主。

張賽是一家文娛基金的合伙人。在文娛項目最火的時候，他出入各大頒獎禮，胳膊上挎著女明星，一起出席頒獎典禮。觥籌交錯之間，他自我感覺更加良好，像是明星一樣。

如今，酒杯一碰，是夢醒時刻。

生活總的繼續(x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改PPT。不少此前的文娛基金搖身一變，成了科技文娛基金，再不然文娛二字已經消失不見。

作為LP，受過虧錢的傷害，自然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當然，如果行業(yè)上行，政策利好，他們或許還會踏入同一條河流。但現在，絕不是投資文娛基金最好的時間。

作為受到周期影響的投資行業(yè)，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fā)生。作為收到波動影響的VC們，也在各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