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張旭

界面新聞編輯 | 翟瑞民

祁連山國家自然保護區是我國西北地區重要的生態安全屏障，一年多前，當地檢察機關發現，保護區內約90畝土地竟然被水電開發公司非法占用后堆放砂石料。

2023年11月9日，公益組織北京草原之盟環境保護促進中心（簡稱：草原之盟）訴甘肅省張掖市肅南裕固族自治縣冰川水電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簡稱：冰川水電）非法占用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大量土地一案，在甘肅省林區中級法院（簡稱：林區中院）開庭審理。

草原之盟成立于2016年，是一家注冊在北京的環保公益組織。該組織致力于依據法律框架，利用司法資源，為政府進行公共治理建言獻策、監督呼吁，從而促進社會可持續發展。

11月20日，負責代理該案的律師于麗穎告訴界面新聞，庭審結束后，法院調解將近兩個小時，最終并未能達成協議。“今天接到法院通知，被告方不配合調解。法官要求我方就被占土地功能性損害部分的訴訟請求按照專家意見進一步細化。之后，法院會組織線上庭審，就該項請求讓被告進行答辯，為判決做準備。”于麗穎說。

于麗穎表示，本案被告分別是：肅南裕固族自治縣冰川水電開發有限責任公司、酒泉市三元水電開發有限公司、馬世林。于麗穎稱，酒泉市三元水電開發有限公司實則是冰川水電的母公司。

天眼查APP顯示，冰川水電成立于2004年，法定代表人為馬世林，企業注冊資本5000萬元，是一家以從事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為主的企業。馬世林曾投資過7家企業，其中酒泉市三元水電開發有限公司亦在其中。該公司成立于2001年，與冰川水電主營范圍相同，馬世林持股100%。

此次民事訴訟案件于2023年9月15日在林區中院立案。于麗穎介紹，被告方此前曾因涉嫌非法占用農用地罪被祁連山林區人民檢察院追究刑事責任。“檢察機關在辦理該案中發現被告方存在破壞草原生態環境的行為，并認為此行為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和代表性，隨后檢方發出公告，希望有資質的公益組織提起環境公益訴訟并予以相應支持。”于麗穎說。

界面新聞注意到，2023年6月16日，祁連山林區人民檢察院公開發布公告稱，該院在履行職責中發現，冰川水電在未辦理征占用地審批手續的情況下，于2022年9月20日至9月28日期間在公司原管理房周邊開挖水塘，平整土地，堆放砂石料，占用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祁豐自然保護站轄區大量土地，經寧夏綠森源司法鑒定中心鑒定，其中占用其他草地88.32 畝，造成國家土地資源損失，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現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五十八條第二款、《人民檢察院公益訴訟辦案規則》第九十一條的規定發出公告，請擬提起民事公益訴訟的機關和社會組織，在本公告發出三十日內將有關情況書面反饋本院。”該公告稱。

據參與此次案件環境損害鑒定的專家王毅透露，本案涉及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祁豐自然保護站附近區域91.61畝土地（包括農村道路3.25畝，其他草地面積88.32畝，公路用地面積0.03畝，水工建筑用地面積0.01畝）。

“水電行業合規運營對于維護祁連山生態平衡至關重要。”草原之盟一位公益訴訟協調員告訴界面新聞，被告方的違法行為比較惡劣，非法建設直接侵占了90畝左右的天然草地，現場植被被鏟除、地表裸露，對草原的生態環境造成嚴重破壞，且高山草原的生態環境十分脆弱，恢復難度大。她稱，涉事公司此前也存在其他環境違法行為，說明主觀惡意強烈。

蘭州理工大學石油化工學院副教授王天烽也曾參與此案環境損害鑒定工作。他向界面新聞透露，被告方堆放砂石料區域、平整土地區域和開挖水塘區域周邊均分布有紅砂等灌木樹種和豬毛菜等草本植物，蓋度約40%。施工現場周邊可見明顯車轍碾壓痕跡，被碾壓區域損壞嚴重。

王天烽表示，綜合案發面積（88.32畝）、生態環境受到損害至驗收通過時間（2年），被占土地修復費用應為33.1060萬元。案發地草原生態價值（2027元/年·畝），按《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生態環境糾紛案件適用懲罰性賠償的解釋》（生態環境懲罰性賠償倍數可以按損失數額2倍計算），所以本案中非法占用農用地生態環境損害賠償費用應為：88.32×2×2027×2=71.6099萬元。

于麗穎表示，在本案中，原告訴求首先是恢復原狀，判令被告將非法占用的91.61畝土地進行環境修復到未施工建設之前的狀態，要制定具體、明確、可執行、符合本地生態環境的修復方案并接受監管機關、原告、社會公眾的監督。第二項訴求是賠償損失，判令被告賠償生態環境受到損害至修復完成期間服務功能喪失損失、生態環境損害賠償及懲罰性賠償金、支付原告為提起訴訟的合理費用。此外，原告還要求被告在省級以上媒體上賠禮道歉。

“在法庭上，被告方對違法事實供認不諱，并表示愿意承擔相應責任和義務，向社會公開賠禮道歉。但是就專家提出的賠償數額等，被告方并不認可。”于麗穎表示，對方認為目前正在進行的修復成本遠高于預估，后續也需投入大量修復成本，未來再承擔懲罰性賠償會對自身經營壓力過大。

“法官調解時建議，被告可以用購買碳匯的方式替代懲罰性賠償，我方表示認可，但被告方并無任何反饋。”于麗穎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