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也門胡塞武裝在紅海發動最大規模襲擊之后，1月11日，美國和英國在荷蘭、加拿大、巴林和澳大利亞的支持下對該組織在也門的據點發動空襲。

這也是本輪巴以沖突以來，西方首次直接打擊胡塞武裝據點。但這次行動并非突如其來。

近幾周，美國和英國官員先后警告如果胡塞武裝不停止對紅海商船襲擊，兩國將準備進行軍事打擊。在周四行動前，多家英國媒體就報道美英要動手。

周四的空襲前，胡塞武裝控制的也門紅海沿岸城市荷臺達已經處于高度戒備狀態。胡塞武裝開始將設備和人員撤出當地的軍事基地。

空襲之后，美國防長奧斯汀宣布空襲打擊的目標是胡塞武裝的無人機、陸基巡航導彈、海岸雷達和空中監控能力。美國官員透露，美英通過戰機空襲、潛水艇和戰艦發射戰斧導彈打擊了10多個目標。

胡塞武裝周五發表聲明稱美英對也門發動了73次襲擊，打擊了也門首都薩那、荷臺達省、塔伊茲省、哈杰省和薩達省。襲擊造成五名胡塞武裝喪生，六人受傷。

英國首相蘇納克確認英國皇家空軍參與了對也門的空襲，同時強調英國采取的是“有限、必要、相應的自衛行動”。澳大利亞則確認派人員參與了美英空襲。

空襲之后，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巴林、加拿大、丹麥、德國、荷蘭、新西蘭、韓國10國發表聯合聲明強調，各國的目標是讓緊張局勢“降級”。

美國總統拜登同時警告，如果有需要，他將“毫不猶豫”下令美軍采取進一步行動。截至北京時間周五下午，胡塞武裝尚未對美英空襲做出還擊。

但在空襲前，胡塞武裝領導人阿卜杜勒·馬利克·胡塞警告，胡塞武裝勢必將對美軍襲擊展開報復，“還擊將比我們此前的20架無人機和導彈襲擊的規模更大”。他同時明確該武裝將更堅決打擊與以色列有關的船只，不會退縮。

胡塞武裝將如何反應？

胡塞武裝將對美英空襲進行還擊已經毋容置疑。至于怎樣還擊，寧夏大學中國阿拉伯國家研究院院長李紹先預測，在可打擊范圍內的美軍基地可能是胡塞武裝報復目標。

美國海軍第五艦隊司令部就位于巴林，巴林也是唯一一個承認為美英空襲提供支持的中東國家。美國在非洲最大的軍事基地則位于與也門隔紅海相望的吉布提。本輪巴以沖突以來，親伊朗武裝持續對駐伊拉克和敘利亞的美軍基地發動無人機和導彈襲擊，引發了美軍多輪空襲報復。

除此之外，李紹先預測美英戰機和導彈途經的國家可能成為胡塞武裝遷怒的對象。胡塞武裝也可能繼續攻擊美英在紅海的軍艦、加大力度攻擊紅海商船，對商船的襲擊還可能擴大到印度洋北部阿拉伯海區域。

復旦大學中東研究中心研究員鄒志強則認為，無人機和導彈將是胡塞武裝報復襲擊的主要手段，有可能對美英在紅海的艦船發動無人機群攻擊。他預測，胡塞武裝對商船的襲擊可能擴大到阿拉伯海亞丁灣，“其他力量比如索馬里海盜也可能渾水摸魚”。

本輪紅海危機以來，胡塞武裝對商船發動了27次襲擊，但襲擊沒有造成任何船員傷亡和美軍傷亡。遭美英空襲后，鄒志強懷疑，胡塞武裝的反擊有可能造成人員傷亡，從而招致美軍更強打擊，雙方交手進入循環升級模式。

雖然雙方交手可能升級，但鄒志強和李紹先均認為，美國不會向也門派出地面部隊，用地面進攻消滅胡塞武裝。

鄒志強指出，美國在中東的政策依然是戰略收縮，此次空襲是在對胡塞武裝發出多次警告后兌現警告。從美國內政來說，目前巴以沖突遲遲不結束、紅海商船持續遇襲，空襲胡塞武裝也是為了改變拜登政府在中東問題上的被動。

李紹先補充，美軍的空襲已經遭到美國國會議員批評，指責拜登政府在海外發動空襲前沒有知會國會，空襲的合法性已經引發爭議，“這樣的情況下美國不可能向也門派兵。”

在美國國會，共和黨和民主黨議員都對此次空襲的合法性提出質疑，指責拜登政府在沒有獲得國會授權下對也門展開空襲違反了憲法第一條。還有民主黨議員呼吁拜登政府聆聽海灣盟友的訴求，不要被卷入另一場中東戰爭。

李紹先同時也指出，雖然胡塞武裝有意實施報復，但由于該組織的軍事能力有限，到底能對美英目標和商船造成多大程度的傷害值得商榷。再加上美國無意出兵也門，因此紅海沖突嚴重擴大的可能依然較低。

伊朗將如何反應？

此前美英警告要軍事打擊胡塞武裝后，伊朗將一艘服役51年的驅逐艦開進紅海，與美軍領導的護航聯盟處于同一海域。周四，在美英空襲前，伊朗在阿曼灣扣押了一艘油輪，以報復美國此前扣押運輸伊朗石油的油輪。

鄒志強判斷，此次空襲后，伊朗依然不會直接介入各武裝與美國和以色列的交鋒。之后伊朗可能繼續通過代理人，包括伊拉克和敘利亞的什葉派武裝，加大對美軍基地的騷擾襲擊。除此之外，鄒志強認為不排除伊朗繼續在波斯灣扣押船只的可能。

“從外交和政治手段上，伊朗也可能對高調參與美英對胡塞武裝空襲的中東國家——也就是巴林，進行反制。”但鄒志強認為，與胡塞武裝和黎巴嫩真主黨不同，伊朗有自己的外交戰略考量，嚴重擴大巴以沖突對伊朗“得不償失”，因此伊朗在本輪巴以沖突中保持了克制。

李紹先表示，伊朗樂于見到胡塞武裝對美英空襲做出“可控”的反應，但胡塞武裝過度反應不符合伊朗的利益。無論是美國還是伊朗，都希望保持目前的態勢，不愿意讓巴以沖突擴大成地區戰爭。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曾稱在中東，沒有埃及就沒有戰爭。李紹先認為從中東目前的情況看是“沒有伊朗就沒有戰爭”，“只要伊朗不卷入，就不會發生地區戰爭。”

至于如何打破胡塞武裝與美英之間的報復循環，李紹先預測依然要靠外交活動。他指出，雖然胡塞武裝沒有能力對美國目標造成嚴重傷害，但可以把沙特等周邊國家卷入。

也門目前雖然處于暫時平靜狀態，然而胡塞武裝并沒有與包括沙特在內的也門內戰各方簽署和平協議，戰火依然可以重燃。

周五，沙特外交部發表聲明呼吁各方保持克制，避免讓紅海緊張局勢升級。

胡塞武裝是怎樣的組織？

胡塞武裝是成立于1990年代的什葉派反政府組織，該組織創立之初是為了對抗遜尼派勢力，反對沙特和美國對也門政府的影響。胡塞武裝的影響力在多輪也門內亂中擴張，后來得到了伊朗支持。

2014年，胡塞武裝與也門政府開打內戰，內戰至今尚未正式結束。目前也門主要由也門政府、胡塞武裝和分離組織南方過渡委員會三方控制。也門政府得到沙特領導的聯軍支持，南方過渡委員會則由阿聯酋支持。

也門政府控制該國約一半土地，胡塞武裝25%，南方過渡委員會控制20%。胡塞武裝控制的地區集中在人口密集的西部和北部，包括首都薩那和瀕臨紅海東南側的主要港口城市荷臺達。也門有70%進口經荷臺達港運輸。

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2019年的報告估計，胡塞武裝有18萬到20萬成員，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為前政府軍警。該武裝所有武器包括坦克、反坦導彈、彈道導彈、無人機。2019年，胡塞武裝從也門北部向沙特東部油田發動導彈和無人機襲擊，導致沙特石油產量減半，全球油價一度上漲。

2022年，也門內戰各方達成臨時停火。臨時停火到期后，也門繼續維持相對的平靜，也門政府與胡塞武裝進行了大規模換囚。隨著沙特與伊朗關系緩和，沙特于去年開始與胡塞武裝就結束也門內戰展開直接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