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唐俊

最近各省份陸續公布最新的人口數據，截至2月29日，已有10省份發布2023年末的人口情況。這些數據背后，呈現出新的人口變化趨勢。

人口增長分為自然增長和機械增長，自然增長是指出生人口和死亡人口之間的差額，機械增長是指人口流動帶來的變化。常住人口的變化是兩者共同作用的結果。

2022年，我國人口首次出現負增長，當年全國人口減少了85萬人。2023年，我國人口又減少了208萬人。在此背景下，機械增長（人口流動）成為影響各省人口變化的重要因素。

東北回流

2月26日，浙江省統計局發布了《2023年浙江省人口主要數據公報》。公報顯示，2023年末全省常住人口為6627萬人，與2022年末常住人口6577萬人相比，增加50萬人。2023年全省出生人口為38.3萬人，死亡人口為44.0萬人，自然增加人口為負5.7萬人。

考慮到人口自然增長變化，2023年浙江有55.7萬的人口凈流入。這也是目前公布的省份中，人口增長最多的省份。浙江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時，全省人口為6456.76萬人，三年時間增加了170萬人。

 

與東部的浙江相比，西部省份人口則基本都處于下降狀態。

已公布數據的省份中，甘肅的常住人口下降最多，2023年同比下降了近27萬，其次是重慶（-21.91萬）、廣西（-20萬）、山西（-15.36萬）、青海（-1萬）。

貴州是唯一一個人口增長的西部省份，2023年常住人口增加了9萬，這得益于當地仍保持了較高的出生率。2023年貴州省出生人口41.1萬人，人口出生率為10.65‰；死亡人口30萬人，人口死亡率為7.77‰；自然增長人口11.1萬人，人口自然增長率為2.88‰。

如果除去自然人口增長，貴州人口的機械增長仍為負值，2023年凈流出人口近2萬人。其他西部省份的人口機械增長同樣為負，2023年甘肅凈流出人口23.64萬人，廣西凈流出人口22.12萬人，重慶凈流出11.29萬人，山西凈流出7.56萬人，青海凈流出2萬人。

不過，另一個人口長期流出地東北，2023年卻實現人口回流。從已公布的數據來看，雖然遼寧和吉林常住人口在下降，但除去出生和死亡人口影響外，兩地均實現了人口凈流入。

據遼寧省統計局抽樣調查數據顯示，2023年遼寧省人口省際凈流入8.6萬人，扭轉了自2012年以來連續11年人口省際凈流出的局面。吉林2023年人口跨省凈流入4.34萬人，這是近13年首次出現凈流入態勢。

西安交通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人口與發展研究所副教授、特聘研究員杜金鋒對界面新聞表示，吉林和遼寧扭轉了10余年的人口凈流失的現象，這是在我國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和東北振興戰略推動下，兩省經濟發展帶動的突出影響，同時東北地區房價較低也是影響因素之一。

遼寧省統計局提到，2023年遼寧省GDP增長5.3%，十年來首次超過全國增速，總量突破3萬億元。2023年，有40.1萬名高校畢業生留遼來遼創新創業，超千名“雙一流”高校選調生選擇遼寧。吉林省統計局分析，吉林省持續優化營商環境留人才，大力發展經濟引人才，諸多舉措取得了可喜成績，這使得人口實現了由2022年凈流出18.07萬人到2023年凈流入4.34萬人。

疫情后人口變化新趨勢

全國范圍來看，經濟更發達的東部仍有較強吸引力，西部人口仍在向東部遷移。

杜金鋒對界面新聞表示，受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和改革開放梯度的影響，中西部省份是長期的人口凈流出區，而東南沿海省份是主要的流動人口就業聚集區和人口凈流入區，這一現象短期內難有根本性的改變。

不過將時間維度拉長，2023年人口變化情況與前幾年相比又有所差異。

根據界面新聞統計，過去四年，浙江和海南的人口一直在增加，但西部省份人口并非一直在下降。貴州在2021年人口出現下降，此后兩年人口增長。山西、廣西、重慶、甘肅在疫情期間人口一度有所上升，但在2023年人口出現下降。

杜金鋒對界面新聞分析，2023年是新冠疫情放開后的第一年，這一年各省間的人口流動存在一定的特殊性。之前三年的疫情對人們外出就業、特別是遠距離跨省就業有一定影響。疫情期間就業不穩定，較大規模的流動人口和勞動力返回家鄉，以降低就業沖擊和生活支出。疫情之后，中西部省份的人口應該會較大規模返回東部省份尋找就業機會。

不過相對于疫情之前的年份，中西部省份勞動力流往浙江等東南部省份的數據是下降的。據杜金鋒分析，近年來，東南沿海部分企業和產業內遷到勞動力成本更低的中西部省份，帶動了當地勞動力就近就業。

從目前公布的數據看，廣西2023年人口自然增長率為0.42‰，是全國為數不多的正增長省份，但增長率較疫情之前2019年的7.17‰下降顯著。同時，廣西去年的GDP增速為4.1%，明顯低于全國平均增速。杜金鋒認為，本地的經濟發展形勢應該是廣西人口凈減少的重要原因。

重慶是我國人口和面積最大的直轄市，但具有較大規模的農業人口，城鎮化率明顯低于其他三個直轄市。2023年重慶市總人口自然增長導致減少10.62萬人，人口凈流出11.29萬人。與疫情之前的2019年相比，重慶市人口機械增長從凈流入轉為凈流出，盡管變化規模相對總人口而言比例不高，但仍值得注意。

中西部如何留住人

近年來各地“搶人大戰”愈演愈烈，紛紛出臺政策吸引人才和就業，西部地區也“不甘落后”。

以西安市為例，西安自2017年出臺新的落戶政策以來，吸引了大量省內周邊城市、周邊相鄰省份的人口流入。過去幾年，西安人口增長規模一直位居全國前列。成都也在2024年2月更新了落戶政策，大專生即可直接落戶成都主城區，相較于此前本科的門檻進一步降低。

西安交通大學副教授杜金鋒對界面新聞表示，各地的人才吸引政策能否真正發揮作用，涉及到城市經濟發展、公共服務設施水平、生活成本與便利程度、城市規模等級與區位條件、綜合治理能力等諸多因素。雖然西安人才吸引效果顯著，但其周邊城市的落戶政策改革和人才吸引計劃效果卻有限，此為各類綜合因素作用的結果。

他表示，國家希望緩解西部人口、特別是高素質人才凈流出問題，但現狀問題是中西部省份的經濟發展水平與發展速度仍與東部發達省份存在差距，區域發展差距存在進一步拉大的風險，這將導致人口進一步從中西部向東部流動。

杜金鋒認為，人口遷移流動是一種正常的社會經濟與文化現象，是市場經濟發展促進人才與勞動力要素合理配置的正常現象。隨著社會經濟發展，引起人口流動的原因也從以經濟為主逐漸轉向多元化因素。

結合我國發展趨勢看，整體上人口跨省流動的規模會有所降低，趨勢也將從中西部農村向東南城市的城鄉流動，轉向小城市向大城市和城市之間的人口流動。“重要的是要積極應對和客觀看待人口收縮的部分鄉村和小城鎮地區，促進社會可持續轉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