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財經無忌 無銹缽 山核桃
“沒有意義，游戲老了，我們也不年輕了，回不回來都沒有意義。”
闊別中國玩家一年零兩個月后，當暴雪和網易終于傳來了“復婚”的消息，游戲玩家們的情緒則顯得很復雜。
4月10日早間，暴雪娛樂、微軟游戲、網易共同官宣：暴雪旗下游戲將于今年開始陸續重返中國大陸市場。
此前，來自動視暴雪前CEO鮑比·考迪克（Bobby Kotick）的一系列騷操作，幾乎將兩家企業基于數十年穩定業務合作所積攢下的友誼摧毀殆盡。網易公開直播拆除園區內的暴雪游戲雕塑，更是一度被視作雙方“恩斷義絕”的標志。
所幸，伴隨考迪克的離職，阻撓雙方重歸于好的癥結已不復存在，往后的日子里，暴雪全家桶游戲會陸續上線，新的暴雪雕塑也會在網易園區重新建立，一切過去的齟齬仿佛會像沒有發生過一般，所有人都會感到高興，除了在這期間，因為雙方關系停擺而被反復拉扯和折磨的游戲玩家。
雖然由于具體的“技術問題”，國服在短期內仍然無法同大家見面，但這條消息的震撼程度，依然引發了社交媒體的廣泛討論。
一方面，對于過去一年里無數掙扎于“國服回歸周期律”和各類小道消息中的玩家來說，國服回歸終于成為了板上釘釘的確定事實；而另一方面，對于那些在國服停擺風波中被狠狠背刺的玩家們，或許還需要一個原諒暴雪、重拾青春回憶的臺階。
修補關系總是比破壞關系更艱難。無論是對于暴雪還是對于玩家來說，重新恢復互信，構建新的友誼關系，所耗費的精力可能都遠比預料的更復雜。
01 分手一年，雙方過得“都挺好”
網易與暴雪的“復婚”，是一個早已“事先張揚”的秘密。
據「36氪」報道，網易和暴雪其實早在今年春節就簽訂了合作協議，據游戲媒體「競核」透露，在今年3月中旬的“游戲界春晚”GDC上，就聽聞網易高層丁磊、胡志鵬等與微軟高層在威斯汀酒店討論暴雪國服回歸的事宜，坊間流傳的一張合影也印證了上述猜想。
網易高層與微軟洽談合作 圖源：@差評君
這份合影無形中傳遞了國服“重新連接”的難度——這并不是一項部門級的工作，而是需要三方管理層達成共識，自上而下推動的“大項目”。
從互不相讓的“撕逼”再到如今再度“復合”，如今靴子終于落地，外界更關注的是，分手一年多來，網易和暴雪過的究竟怎樣？
一個基本的事實是，當初雙方分手時，網易對暴雪做出的貢獻大于暴雪對網易，中國市場對暴雪來說，是一門“凈賺不賠”的生意。
動視暴雪財報顯示，和網易簽訂的代理游戲的凈收入占2021年總收入的3%，為2.64億美元。暴雪娛樂與動視、King三大分部共同組成了動視暴雪。由于動視暴雪19.6%的收入來自暴雪娛樂，網易帶來收入占暴雪娛樂的14.5%。
也就是說，網易3%的貢獻，其實撐起了暴雪娛樂15%的收入。
反觀網易，據內部人士透露，代理暴雪游戲的收入，在網易的總收入占比其實“很小很小”。網易在財報分析會上也曾表示，這些被授權的暴雪游戲在2021年和2022年前九個月的凈收入和凈利潤貢獻占網易總凈收入和凈利潤的百分比較低，僅為較低的個位數，到期并不會對網易的財務業績產生重大影響。
事實證明，“離婚”之后，網易和暴雪的日子其實過得“都挺好”。
網易最新年報顯示，其游戲及相關增值服務凈收入達816億元，主要得益于手游收入的增長，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蛋仔派對》和《逆水寒》。
被丁磊視為“至少要做10年”的《蛋仔派對》目前已擁有超5億注冊用戶，DAU峰值曾達4000萬，也是網易有史以來最高DAU的游戲。
另一邊網易端改手代表之作，也被坊間稱為“網易太子”的《逆水寒》更是被寄予厚望，網易不僅大手筆買量，在營銷上也不遺余力，整活不停。
而在這場合作中，曾經“躺贏”的暴雪在經歷了初期的營收下挫后，被微軟以687億美元“收編”之后，日子過得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差。
據動視暴雪被微軟收購前最新財報顯示，2023年第二季度，動視暴雪凈銷售額同比增長了50%，GAAP營業利潤和分部營業收入同比增長均超過了70%。
其中，主要得益于《暗黑破壞神4》的火爆，暴雪娛樂首次實現10億美元季度凈銷售額，創下了分部營收的紀錄。
而被微軟收購以后，微軟在其2024財年第二季度財報中也點名了游戲部門的貢獻，微軟Xbox內容及服務業務收入在該季度大幅增長61%，成為微軟增長的新引擎。微軟在財報中也特別指出，動視暴雪并表之后，為微軟帶來超過20億美元凈收入。
02 一場“雙向奔赴”的重歸于好
盡管依托上述現象級的產品紅利，雙方在“分手”的短時間內都過得挺好，但這并不代表，上述偶然性的機遇可以一直持續。
長期來看，暴雪和網易“合則兩利”的商業格局并未改變。
在了解雙方的業務布局和戰略訴求之后，不難發現，二者再度合作可謂水到渠成，反倒是之前魚死網破的“雙輸”局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盡管伴隨著暴雪在游戲制作方面的“拉垮”，昔日“暴雪出品，必屬精品”的slogan已經淪為了坊間笑談，但對于網易當前的游戲業務布局來說，這一點著實無關緊要。
相比之下，暴雪長期積累的IP價值和品牌價值，才是網易真正在意的核心。
畢竟，暴雪雖然很難再開發出《守望先鋒》這樣的現象級產品，但在過去一年多時間里，從《蛋仔派對》到《逆水寒》老兵服，再到《逆水寒》手游、《永劫無間》手游，足以證明，網易根本不缺“聲量齊飛”的新作。
《蛋仔派對》春節期間DAU超過4000萬 圖源：官方
就在雙方官宣復婚的現階段，網易耗資十億，依托金庸經典IP打造的《射雕》手游，還在公測階段一舉拿下了1450萬預約的爆單成績。
不夸張的說，現階段，只要有著一定程度的IP流量加持，網易游戲業務在營銷、開發、美工、運營方面所展現出的成熟能力，已具備在短期內“推火”一款新游的可能。
同流量側的火爆相對應的是，“成熟IP”和“穩定玩家”所代表的“留量”，才是當前網易迫切需要的。
此前，《蛋仔派對》的火爆就已經讓網易飽受“誘導未成年消費”、“業績全靠00后”的質疑，高開低走的一系列新作，更是讓網易“圈錢”的負面印象廣為流傳。而暴雪多年積攢的品牌口碑，和暴雪游戲自帶的大齡玩家群體，正好能夠雪中送炭，中和上述不利因素。
身處這一背景下，暴雪全家桶在營收環節的貢獻，反倒成為微不足道的添頭。
另一邊，對于動視暴雪和微軟兩大企業來說，合作網易同樣也是共贏的選擇。
對于暴雪來說，在經歷管理層此前的頻繁裁員和部門調動之后，這一品牌在新IP開發上的能力也亟待提升。諸如《奧德賽》之類動輒開發周期十年起步的項目，已經同當前階段的游戲市場趨勢嚴重“水土不服”。《暗黑破壞神4》的火爆也詮釋了，目前階段，暴雪業務增長的可能，基本都集中在縫縫補補開發續作上，而綜合來看，這種模式最需要的，就是穩定、忠誠的老玩家。
從這個角度來說，盡管由于網易在運營端相對保守的定價策略，國服創造的營收總額并不突出，但中國市場對應的龐大、忠誠的玩家基數，卻是暴雪不可或缺的基本盤。
而對另一邊的微軟來說，網易游戲入駐xbox，也有望進一步提升微軟游戲業務的整體競爭力，最終實現“1+1+1>3”的效果。
Xbox總裁在近期的一封電子郵件中就提到：“我們正在將動視暴雪King的作品整合到我們的服務中，我們將《暗黑破壞神 4》引入了Game Pass，而Xbox很快就成為D4玩家的第一平臺。”
暴雪大熱IP《暗黑破壞神 4》 圖源：官方
或許可以這樣理解，從分手到復合，其實是網易、微軟和暴雪「各取所需」的一次博弈，不存在“誰舔誰”的言論，只是彼此需要，合作是錦上添花。
03 誰來為玩家的損失買單？
理解這一層面，雙方此前的關系破裂，才顯得更加“兒戲”和“不可接受”。
畢竟，困擾中國玩家長達一年多的停擺事件，并不是“天災”和常規的“利益訴求不合”，而是純粹的“人禍”所導致的一場烏龍。
綜合各方消息來看，這場烏龍的根源，則是前CEO鮑比·考迪克的“獨走”。
鮑比·考迪克已離職，他在動視暴雪工作了32年 圖源：X
越來越多的爆料信息表明，這位執掌動視32年的高管，長期以來一直“毀譽參半”的CEO，在施壓網易，導致雙方合作破裂的事件上，扮演了非常“自私”且“缺乏遠見”的角色。
不少業內人士也表示，由于當時微軟對動視暴雪的收購已經處于尾聲，隨之而來的管理層重組計劃，也讓CEO考迪克面臨著職業生涯的終結，這樣的背景下，考迪克選擇“施壓網易”在他看來或許是“一舉三得”——施壓網易成功，則會讓財報數據更好看；如果失敗了，“爛攤子”也可以留給下一任管理層；而無論如何，他個人也會因向對華企業展示出的強硬態度，收獲政商兩界的聲望。
但從網易和暴雪的“分合”中，行業才意識到，一個CEO造成的糟糕錯誤，需要多少人來彌補和買單。
但在這基礎上，另一個問題也隨之而來：
“為什么這位口碑極差的高管能夠在CEO的位置上穩坐32年？”
答案也并不讓人意外，在利用不公平合同大肆兼并獨立工作室，瘋狂裁員逼走元老和瘋狂堆量透支IP價值的指責背后，考迪克為公司董事會和股東所帶來的經濟效益，是實打實存在的。
也正是基于這一原因，在全盤毀滅中國市場的半年后，考迪克在股東大會上，依然以96%的得票率繼續連任。即便是在微軟收購暴雪，被迫退出管理層后，考迪克本人依然收獲了微軟所給予的“金色降落傘”離職補貼，算上他本人所持有的股權，多達30億的財富，讓這位深深傷害了玩家和員工情感的管理者，看起來根本不是被“掃地出門”，而是“光榮退休”。
這無疑創造了一個危險的先例，它表明，游戲行業并不需要熱情、理想這些冠冕堂皇的詞匯，只要能賺到錢，即便是不尊重創作者、不尊重玩家，也可以取得成功。
從這個角度來說，暴雪的傲慢，和中國玩家的損失，并不是來自于考迪克，而是來自于默許考迪克作出上述舉動的投資者和董事會，他們才是真正傷害玩家情感的根源。
而只要上述短視的利益眼光依然存在，游戲行業誕生下一位“考迪克”，醞釀下一次國服停擺事件，或許只是時間問題，而這些，顯然不是簡單的“開服回歸大禮包”，所能彌補的。
畢竟，兜兜轉轉一年，各方似乎都有光明的未來，受最大影響的可能還是被流放的“玩家們”。如一位老玩家所言：“我戰網密碼都忘了，密保令也刪了，你現在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