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資本論 豆芽
不久前還被稱為“打工人最強嘴替”、憑借《重生之我在霸總短劇當保姆》系列全網漲粉300萬的王媽@七顆猩猩，以一種“資本家”的姿勢意外地塌房了。
事情的起因，是有網友爆料“王媽”的所屬公司荒野文化有一系列“壓榨員工”的不合理要求，包括大小周、薪資4000、自帶電腦、試崗3天等等。甚至還有網友爆料，荒野文化存在面試套梗嫌疑，稱自己面試后一直未接到通知，但為面試準備的腳本內容卻接連出現在了王媽的視頻中。
在短視頻為打工人“發聲”，在現實中卻“背刺”打工人，這種極端的割裂感立刻引發了現實中無數“真·王媽”的不滿。
5月26日，#王媽公司待遇#、#王媽公司0人參保#等話題輪番登上熱搜。網友紛紛質疑，“吃著打工人的紅利，結果自己只給打工人四千“、“為何要利用我的苦難賺取我的流量，回頭來壓榨千千萬萬個我？”
針對各個爭議點，荒野文化也陸續給出了回應，否認了“0人參?！薄ⅰ俺！保l布了關于薪資與福利待遇的說明，但依舊擋不住來勢洶洶的口碑崩塌。
在最新一期的《重生》短視頻中，不少網友甚至開始質疑“王媽”的打工人人設，認為“現在全劇最顛的就是王媽”、“王媽現在仿佛女主人”。
其實此前，@七顆猩猩也曾站上過輿論的風口浪尖，2021年，還是一名大二學生的王志猩因拍攝短視頻段子實現“財富自由”就引發了一輪討論，#00后大二學妹拍段子月入70萬#的話題還登上過熱搜。雖然當時有部分質疑聲，但整體還是“勵志”、“給父母全款買豪車”等相對正面的情緒。
相比之下，這次“王媽”的塌房來的迅速、且徹底，即便有人提出“要求視頻人設回歸現實太苛刻了吧”，也擋不住口碑的崩塌。嚴格來說，這次王媽的塌房并非傳統意義上的互聯網人設與現實身份的不符，而是劇情人設與現實的割裂。
從早期網紅人設與現實不符被扒而塌房，到職業、愛情選擇路徑與用戶期待不符而塌房，再到如今飾演角色人設與現實不符而塌房，越來越容易坍塌的網紅背后，是中文互聯網愈發撕裂的輿論、不斷加厚的繭房和難以彌合的階級。
其實“王媽”塌房的原因不難理解，“背刺打工人”是網友的集體情緒點。
此前@七顆猩猩在《重生之我在霸總短劇當保姆》中，塑造出了一個敢于反抗、敢于吐槽的打工人形象——“王媽”，隨著該系列短視頻的走紅，“王媽”的形象也深入人心，成為“互聯網打工人嘴替”。
在此之下，其所屬公司被爆出一系列“壓榨打工人”行為，就自然導致了“王媽”人設的割裂。簡言之，既要吃打工人的情緒紅利，又要壓榨現實中的打工人，導致了此次“王媽”的人設崩塌。
雖然大家都調侃“王媽在塌一種很新的房”，但不得不提的是，“王媽”式的人設塌房，并非個例，甚至在互聯網非常常見。
近期，另一博主也深陷人設爭議。前陣子，在《令人心動的offer》被大眾認識的王驍發布了一則視頻，表示“自己拿到了紐約律所的offer，馬上要去華爾街工作了，繼續做國際仲裁?！?/p>
一直以來，王驍從“小鎮青年到精英律師”的強反差，為其吸了不少粉絲。因此，該視頻一發布就獲得了粉絲及網友的應援，但就在很多人感慨王驍“不忘初心”、“勵志進取”時，質疑聲也隨之而來。有網友開始扒王驍的詳細職業經歷，并發現了不少疑點，例如到底拿的是什么簽證、沒有查到linkedin等等。
網友信息搜索下的“查無此人”，引發了一場“精英律師”的人設質疑。雖然真相如何，還沒有進一步的定論，但網友們的爭議也說明大家正在對這些互聯網人設祛魅。
不僅王驍，其實很多“精英人設”的職場類博主，尤其是經由職場綜藝走向大眾的博主，都經歷了不同程度的人設爭議和塌房。例如此前《令人心動的offer第一季》的素人嘉賓@梅幀，也曾陷入過“學歷含金量”的爭議。
這種人設塌房，不僅出現在職場博主賽道，也出現在情侶博主身上。
前陣子，千萬粉絲的網紅情侶博主@羅西和@臨界十纓，男方@羅西被前女友爆出腳踏三只船，輿論壓力之下，羅西不得不出面道歉。當互聯網上呈現出甜美愛情故事，變成糾纏不清的現實倫理劇時，完美寵妻人設瞬間崩塌實際上是渣男時，很多粉絲都表示“到底什么是真的呢，網絡中那么相愛，卻只是三選一”，并喊話羅西“給我道歉”。
而且在羅西與臨界十纓的塌房爭議中，塌的不僅是情感向的內容，還有單個人設的反差。女方@臨界十纓一直在短視頻呈現出的是自律、清醒大女主的形象，但也被網友指出早年“視頻全是擦邊”、“什么人設有流量就迎合什么風”。
頻頻出現的爭議背后，也讓網友不由感慨為什么強人設博主這么容易塌房？
追溯來看，雖然人設的前后不一帶來的割裂感的確是塌房主因，但這背后也體現出一個大的輿論趨勢：大眾對于“強人設”越來越敏感了，尤其是打工人這種主流情緒下的人設變化，即從最初只批判互聯網人設與現實身份的反差，進化到如今有明顯劇本痕跡的劇情人設與現實人設的不同，也會引發大眾的不滿。
因為這些人設之所以能走紅，本身就是因為吸引了網友們現實情感的投射，這也是為什么大家明明都知道“王媽”只是一個劇情人設，依舊會出現大面積不滿，感到被“背刺”的原因。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輿論趨勢，既與博主這一職業身份的局限有關，也與當下大的社會情緒有關。
雖然博主塌房事件不少，但“劇情人設”在現實中塌房的案例不算多。換言之，即便很多影視作品中，網友們也經常會對某個角色產生人設爭議，但往往大家的討論和爭議主要停留在角色層面，并很少會出現借由角色的爭議導致演員個人口碑塌房的情況。
這是因為演員與角色本身就有有很強的壁壘，而且往往演員有多個角色輪換，但博主們的劇情人設與非劇情人設之間的邊界感本身就很弱。例如“王媽”雖然只存在@七顆猩猩的《重生》系列短視頻中，但博主本人也會經常以“王媽”身份與粉絲交流，拍攝多個衍生內容。
尤其是某個設定為博主帶來巨大紅利時，博主會通過各種方式強化自己與該人設之間的關聯，導致粉絲對會將博主與人設強關聯起來，即便只是劇情角色。在粉絲心中，@七顆猩猩與“王媽”之間的關系就是如此。
從整個社會情緒來說，當大家面臨的經濟壓力越大，階級便愈發對立，任何情緒相關的內容和話題也更容易獲得流量。
“打工人”就是當前最典型的一個案例，因為這一標簽下，關聯著的是成千上萬的壓力大、焦慮強的職場群體，“王媽”的出現適時地為無數“打工人”提供了一個解壓的情緒出口。畢竟現實中的“真·王媽”面對不合理的要求只能默默承受，更不敢將拖把直接懟向自己的老板。
“她能引起大家的激憤，主要還是她的視頻就是站在平民、也就是打工人的角度來創作劇本，來反對高高在上的那一批富人”，米米告訴我們，米米此前也是“王媽”的粉絲，但經過這次“塌房”后選擇脫粉。
“精英人設”的博主和“純愛拉滿”的情侶博主也是同理，大家越是無法在現實中獲得理想的職業和情感狀態，越容易在鮮明的人設身上“代替滿足”。
但這樣流量聚集雖然高效，也很容易被反噬，當大家發現理想中榜樣實際不堪一擊時，就會有種嚴重的“被欺騙感”。很多“職場綜藝”中的嘉賓由于后續選擇“全職博主”，也引發了粉絲的不滿。
短視頻本身的造神、造富功能，其實也是出現這一輿論趨勢的重要原因。
關聯近期的“郭有才”事件，雖然前期該主播的才藝表演、草根背景、勵志故事都吸引了很多人的關注和共情，但隨著主播“十天漲粉一千萬”、“單天直播收入超百萬”，“草根敘事”開始失效，大眾也開始對此類快速崛起、快速聚集財富和流量祛魅，正如網友評價“看了看余額，還是心疼心疼自己吧?！?/p>
畢竟，當難以跨越的階級借助短視頻和直播的快車道被迅速拉通，瞬時的財富積累也讓原本平視乃至被俯視的人群走向不可企及的高峰。
當一個辛苦耕耘的受難者代表走向財富高地，完成造神，金漆塑身后便不可避免成為了被“獵巫”對象。正如大家可以接受在《重生》系列中扮演打工人形象的保姆“王媽”有一身反骨腳踩老板隨時發瘋，卻不能認可當她成為現實中的“顧總”后，會向真正的打工人揮舞起“拖把”。
另外，不可忽視的一個原因還有信息繭房帶來的輿論場割裂，這也造成了大量聲音的單向傳遞。
在輿論漩渦中，當個人傾向被大數據標記，滿目所見都是相同觀點的同道中人，那便會造成觀點和態度不可避免向某一方向偏移，走向愈發撕裂的極致。
正如此次王媽事件，反對者要的遠不止一份解釋或回應，在集體情緒的拱火下，深扒所有王媽的過往，一并否定其作為創作者、創業者乃至“合伙人”的種種能力，一如此前伴隨《如懿傳》爭議被360°全面審判的周迅，唯有如此，方才能完成一場徹底的“獵巫”。
整體而言，多個強人設博主的塌房，正是當前互聯網輿情走向割裂與對立的切角。“王媽”此次的人設翻車，給博主內容創作帶來了一定的警醒：邊界越模糊，越需要處理好互聯網人設、劇情人設、及現實身份和粉絲之間的關系。但同時，何嘗不是給每一個互聯網沖浪人，重重敲響了一次時代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