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李科文

界面新聞編輯 | 謝欣

7月27日，一品紅公告，公司全資子公司廣州一品紅制藥有限公司（下稱“一品紅制藥”）于近日收到國家組織藥品聯合采購辦公室的違約通知書（2024年第2號）。

根據《通知書》，一品紅制藥（包括一品紅制藥授權人）在第七批國家組織藥品集中帶量采購鹽酸溴己新注射液投標中存在《全國藥品集中采購文件》(文件編號:GY-YD2022-1)17.4條款情形。按照一品紅制藥的銷售數據測算，上述違約行為造成采購方損失人民幣2.66億元。一品紅制藥將嚴格按照相關約定，將損失金額全部退回。

一品紅表示，上述違約退回金額是根據一品紅制藥2022年至今鹽酸溴己新注射液的銷售數據測算的，對公司相關年度財務影響尚不確定，最終以經審計的結果為準。

7月29日，界面新聞致電一品紅詢問該案件的詳細情況，截至發稿未獲回復，一直提醒正在通話中。

7月29日，上海市匯業律師事務所律師、博士陳振宇向界面新聞表示，投標人之間串通報價情節嚴重的行為或涉刑法規定的串通招投標罪。刑法223條規定，招投標人互相串通投標報價，損害招標人或其他招標人利益，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并處或單處罰金。就“情節嚴重”的判斷標準，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發布的《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定（二）》，涉嫌損害招標人、投標人或國家、集體、公民和合法利益，直接造成經濟損失數額五十萬以上的，應給予立案追訴。

集采降價遠低于平均水平

一品紅的鹽酸溴己新注射液在第七批國家組織藥品集中帶量采購中的違約行為是圍標。圍標是指多個投標人之間的協商、競爭，以分配投標機會。

據《全國藥品集中采購文件》(文件編號:GY-YD2022-1)17.4條款，相互串通申報、協商報價，排斥其他申報企業的公平競爭，損害采購方或者其他申報企業的合法利益。申報企業、中選企業、配送企業如有此行為，經有關部門認定情節嚴重的將被列入“違規名單”。

據《全國藥品集中采購文件》(文件編號:GY-YD2022-1)18.1條款，申報企業列入“違規名單”的，取消該企業的申報資格；中選企業列入“違規名單”的，取消該企業的中選資格。同時視情節輕重取消上述企業或品種在列入“違規名單”之日起2年內參與各地藥品集中采購活動的資格。

2022年7月，一品紅的鹽酸溴己新注射液參與了第七批國家藥品集中帶量采購，以17.88元的中標價獲得了22%的約定采購額度。當時，與一品紅同時中標的還有石家莊四藥集團旗下的石家莊四藥有限公司、仁合益康集團有限公司和成都欣捷高新技術開發股份有限公司。

國家藥品集采的目的是擠壓藥品價格的虛高，但在鹽酸溴己新注射液這一品種的招標過程中，一品紅等企業卻動了歪腦筋，想法設法鉆了空子，謀更大的虛高利潤。

在第七批國家藥品集采進行前，已有11家企業的鹽酸溴己新注射液通過了一致性評價，常規來看，如此多的廠家一起競標，最終的降價幅度應該會很大。但是這一品種在第七批全國藥品集采中卻是降價幅度最小的那個，并以超過6億元的約定采購金額，成為供應規模最大的品種。

第七批國家藥品集采的平均降幅為48%，但一品紅、石家莊四藥有限公司、仁合益康集團有限公司和成都欣捷高新技術開發股份有限公司的鹽酸溴己新注射液中標價格在每支16.97元至18.72元之間，相較于22.9元的最高有效申報價，降幅僅在18%至26%之間。

此外，在鹽酸溴己新注射液這一品種上，部分廠家為了應對集采，還用了“先漲價再打折”的手法。

根據中康開思系統，2017至2022年期間，鹽酸溴己新注射液在等級醫院的平均價格從8.7元不斷上漲至28.9元。特別是，2021年多個廠家通過一致性評價后，在藥品質量和成本的提升下，整體平均價格還迅速上漲到27.7元，上漲幅度高達50.3%。直至2023年，在集采影響下價格回落至21.5元/支。

到了2024年，國家組織藥品聯合采購辦公室接受群眾舉報后終于發現了不正常。4月29日，上海陽光醫藥采購網公布《關于調整部分國家組織藥品集中采購品種中選結果的公告》。根據藥品價格調整文件，對于原來的中標價（單支），溴己新注射劑原中選價格在16至19元之間，現在降到了10元以下。

但實際上，這個價格也與2017年時鹽酸溴己新注射液在等級醫院8.7元的平均價格相差不大。

營收近半數用于營銷

一品紅的營收主要由兒童類藥品、慢性病類藥品和其他類藥品組成。

據年報，2022年、2023年，一品紅分別實現營收22.8億和25.03億，同比增長3.68%和9.79%。以2022年為例，兒童類藥品營收13.13億，貢獻占比57.57%；慢性病類藥7.89億，貢獻占比34.61%。

事實上，一品紅營收增長主要靠集采產品帶動。據2023年年報，一品紅集采產品營收同比增長244.34%。

一品紅累計參與了三批次全國藥品集中采購，共有7個品種中標，包括磷酸奧司他韋膠囊、硝苯地平控釋片、鹽酸溴己新注射液、氨甲環酸注射液、托拉塞米注射液、注射用醋酸卡泊芬、注射用阿昔洛韋。

磷酸奧司他韋膠囊屬于一品紅兒童藥板塊。硝苯地平控釋片、鹽酸溴己新注射液、托拉塞米注射液、注射用阿昔洛韋屬于一品紅慢病藥板塊。

界面新聞綜合2022年和2023年一品紅營收數據和《通知書》鹽酸溴己新注射液的銷售數據推測，2022年至2023年兩年時間，一品紅鹽酸溴己新注射液違約中標金額占其慢病藥板塊營收的17.06%，占公司總營收的5.56%。

還需注意的是，在主要依靠集采產品帶動業績增長的情況下，一品紅的銷售費用和銷售費用率卻一直高居不下。

數據顯示，一品紅過半的營業收入被用于銷售。以2022年和2023年為例，一品紅的營銷費用分別為12.49億和11.24億；銷售費用率高達54.77%和44.878%。

市場及學術推廣費為一品紅銷售費用大頭。界面新聞曾對醫藥反腐風暴進行專題報道，詳細剖析醫療腐敗鏈條是如何搭建的。

其中指出，醫藥公司會通過假扮學術會議的形式，將費用以銷售費用的形式從公司“合法合規”洗出，再將相關費用通過現金等以學術會議、講課等勞務費的名義送給“參會”醫生。

費用高低與醫生的等級或是其對產品支持力度大小相關。普通醫生一個小時可以拿到大概1200元，如果是專家這個價格上升至1800元，而特級專家可能在3000元一小時。

界面新聞在行業協會、基金會與學術會議是怎樣成為利益輸送通道報道中還指出，學術會議存在許多“灰色地帶”，藥企以講課名義給醫生勞務費、以參會名義變相提供旅游機會，醫生在會議分享時軟性植入藥企產品廣告，藥企和醫生借助會議達成利益置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