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雪豹財經社 高越
很難看到拍攝進度如此之快的續作。前幾日,《唐朝詭事錄之西行》收官,主演楊志剛便拍攝視頻透露,已經在看第三季《唐朝詭事錄之長安》的劇本了。另一位主演楊旭文此前也暗示,很快就會進組。

被吊足胃口的觀眾一邊“安排”選角,在監制郭靖宇的賬號評論區推薦演員,一邊給“唐詭系列”未來40季都起好了名字,催促編劇趕工。
沒有人懷疑靈感素材會不夠支撐。“唐詭系列”脫胎于唐志怪、唐傳奇,這本身就是一個源源不斷的寶庫。大家也有共識,唐朝,就是“詭事錄”乃至古裝懸疑劇的首選,而非宋元明清。
編劇魏風華告訴雪豹財經社,奇幻、懸疑、驚悚題材放在宋明,或者更之前的漢代都會在一定程度上違和,但放在唐朝特別合適。“唐朝整體的特點就是盛大開放、瑰麗飛揚,具有天馬行空的色彩。”
懸疑劇《長安十二時辰》同樣植根于唐朝,導演曹盾也曾表示,唐長安百姓的心態最容易引起現代觀眾的共鳴。
一千多年前的盛唐,何以成為古裝懸疑的沃土?
爆款懸疑,扎堆唐朝
《唐朝詭事錄之西行》的成功,再次證明了古裝懸疑題材與唐朝的匹配。
有《唐朝詭事錄》口碑在前,第二季《唐朝詭事錄之西行》從“黑馬”走向爆款,播出后程熱度破萬。收官后,豆瓣評分一路升至8.4分,截至目前,在今年的劇集中僅次于《我的阿勒泰》(8.9分)和《天行健》(8.5分)。
與古偶劇、權謀劇常常展現出的花團錦簇、八方來朝的景象不同,古裝懸疑劇所呈現出的盛唐,往往是奇幻、絢麗的。正如《唐朝詭事錄》原著封面上所寫:唐朝的夜空,除了李白的明月,還有民間無數關于神、魔、鬼、怪的奇詭想象。
詭,是“唐詭”系列的關鍵詞。
第一季中,殺戮婚嫁女子,取血制茶;人面花敷臉,八十一天后潰爛而亡,種種詭案已經做足了奇幻氛圍。第二季“詭”的色彩更濃厚。魔王點睛,脫壁取肝;仵作泥俑,復活殺人,還有怪物弗述、《山海經》靈獸通天犀出現,被稱為“探案版西游記”。

劇中還有不少經得起推敲的細節,小到吃穿用住,大到頂尖世族“五姓七望”等史實,比如獨孤信多面印、戰馬束尾,以及唐朝軍隊所使用的陌刀。有觀眾稱,“《唐詭西行》沒法用倍速,一不留神就會錯過有效信息。”
主角蘇無名在劇中有一句臺詞:大唐像一面鏡子,一面是歌舞升平,另一面是鬼影幢幢。被觀眾評價為“中式驚悚美學”的“唐詭”系列,揭開了盛唐的奇詭一面。
有意思的是,破圈的古裝懸疑劇,大多將時代背景設定在唐朝。唐朝+懸疑,似乎已成為成功公式。
光是今年,就有《大唐狄公案》《大理寺少卿游》等多部影視作品。《唐詭西行》開播當日,還有不少觀眾被名字相似的《唐朝異聞錄》“忽悠”了一把。
更早些時候,電影《妖貓傳》(2017年)花費6年時間,按真實比例還原長安城,用貓妖附身,重新解讀了《長恨歌》與楊貴妃之死。爆款劇《長安十二時辰》(2019年)點燃當年暑期檔,被戲稱為“唐朝反恐24小時”。

2021年的《風起洛陽》,把觀眾的目光從長安帶到了唐朝另一大城市洛陽。同年播出的《御賜小仵作》,帶火了“女仵作”這一人設。
楊紫主演的《青簪錄》也是發生在唐朝,女主角就像“女版蘇無名”。
接下來,還有不少古裝懸疑劇押寶唐朝。
在今年多部已開機或即將開機的作品中,有改編自馬伯庸小說的《長安的荔枝》,由《唐朝詭事錄》導演柏杉操刀的《掌心》,以及主角人設無法離開大理寺的《朝雪錄》和《貴女》。
為什么古裝懸疑劇偏愛唐朝?
中國神探大IP
在《唐朝詭事錄》中,主角蘇無名張口閉口自稱“狄公弟子”。這一設定曾讓編劇魏風華非常糾結,但他最終決定使用,原因是“作為狄公弟子,能省去解釋很多東西”。
自半個多世紀前,荷蘭漢學家高羅佩歷時18年寫出風靡至今的《大唐狄公案》,狄仁杰便有了“東方福爾摩斯”之稱。
隨著相關影視作品持續登場,“神探狄仁杰”被塑造成了家喻戶曉的熒屏形象之一。
早在2000年之前,就有《狄仁杰斷案傳奇》(1987年)《護國良相狄仁杰之京都疑云》和《龍珠風暴》(2000年)等多部以狄仁杰為主角的作品上線。
大眾最熟悉的《神探狄仁杰》三部曲,首播于2004年,4年3部,每一部都沖到了年度收視前三,第一部豆瓣評分高達9.2分。
梁冠華飾演的狄仁杰身材圓潤、聲如洪鐘,成了觀眾心目中最經典的狄仁杰形象。劇中臺詞“元芳,你怎么看”,至今仍稱得上是網絡熱梗。

可以說,《神探狄仁杰》的出現,開創了中國古裝奇幻懸疑劇的先河。
另一個深入人心的狄仁杰形象,則來自于徐克執導的3部電影,《狄仁杰之通天帝國》《狄仁杰之神都龍王》和《狄仁杰之四大天王》。它們對后來的古裝奇幻懸疑影視作品風格也有影響。

包青天、宋慈們似乎被遺忘了,再沒有比狄仁杰更火爆的古裝懸疑IP。
據豆瓣數據,近二三十年來,狄仁杰相關影視作品多達60多部,最多的時候是2020年和2022年,一年有10部。這個數量,遠超宋朝經典IP宋慈與包拯。
這些影視作品中,有不少聚焦于狄仁杰的青年時期,比如黃宗澤主演的《少年神探狄仁杰》(2014年)和周一圍主演的《大唐狄公案》。它們的共同點,是離不開奇幻與詭異。比如,《大唐狄仁杰之東瀛邪術》(2017年)、《狄仁杰之飛頭羅剎》(2020年)和《狄仁杰之九層妖樓》(2022年)。就連以無厘頭喜劇風格著稱的萬合天宜,都沒有錯過這個大IP,推出過《名偵探狄仁杰》(2015年)。
受影視劇多年來塑造的狄仁杰形象影響,大眾對唐朝懸疑劇有天然的代入感和信任度。一位資深懸疑劇愛好者評論,看唐朝人探案,就像偵探出身于英國一樣毫無違和感。
這與宮廷劇的背景大多設定在清朝有相似之處。
《還珠格格》的熱播曾伴隨一代人成長,2010年后,《宮鎖心玉》和《步步驚心》又帶起了一波“清穿”浪潮。此后,《甄嬛傳》《如懿傳》《延禧攻略》等多部爆款劇,一步步建立起了宮廷劇與清朝的強綁定關系。
二樓美學
《長安十二時辰》和《長安三萬里》豆瓣小組中,有同一個討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長安城。
作為中國歷史上文化繁榮、民族融合的重要時代,唐朝的風俗、審美和朝堂故事、百姓生活,為影視創作提供了豐富的養料。宮廷愛恨有《楊貴妃秘史》,權謀江湖有《隋唐英雄傳》,奇幻懸疑題材尤為突出。
《唐朝詭事錄》作者、編劇魏風華自創了一個名為“二樓美學”的概念。他認為,“一樓”是歷史正劇,“三樓”是架空仙俠,“二樓”則是以真實的歷史史實和人文環境為土壤,生發出具有奇幻、志怪色彩的懸疑探案故事。
唐志怪和唐傳奇,是支撐他打造“二樓美學”的地基。
在創作劇本時,魏風華翻看過眾多的唐代志怪筆記。《降魔變》取材于《酉陽雜俎》中畫圣吳道子的《地獄變相圖》,《云鼎醉》參考了志怪筆記《獨異志》,《上仙坊的來信》出自于《聞奇錄》,《仵作之死》中的放妻書的原型則來自一封敦煌遺書。
這些古代作品往往篇幅短小。《唐朝詭事錄》中“人面花”的靈感,原文只有34個字。《狄仁杰之通天帝國》中機關重重的通天浮屠,通心柱的設定也只在《梵衍那國書》有過簡短記載。
魏風華告訴雪豹財經社,題材和篇幅決定了明清長篇小說寫得非常詳盡,但唐志怪、唐傳奇在人物選擇和情感上有著大量留白。
這些留白,為創作者提供了充足的想象空間,也讓他們有更多余地可發揮。

在眾多志怪傳奇中,幻術是關鍵要素之一。有記錄的幻術名目包括幻景霓裳、逡巡造酒、頃刻開花、折疊白驢、躺懸等。唐朝民間甚至出現了數量不小的幻術師群體,定期進行表演。
因此,幻術在影視作品中也使用得頗為廣泛。《唐朝詭事錄》中有幻術大會,幻術師鉆入盒子再變鳥飛出、鯉魚跳躍、真龍現身等,都有古籍可考。《妖貓傳》也有花萼相輝樓中極樂之宴幻術表演,還有少年化身成為白鶴、幻術賣瓜等橋段。《狄仁杰之通天帝國》中,也多次出現在鬼市賣藝的“多手人”。
有這些典籍記載和觀眾認知為基礎,創作者在作品中融入奇門遁甲、易容御獸、毒蟲蠱術等內容,并不會產生突兀、懸浮之感。
不斷出現的古裝懸疑劇正在拉高大眾的期待值,但唐代文學作品的寶庫還遠未被挖掘殆盡。魏風華坦言,目前作為創作靈感被使用的唐志怪、唐傳奇,“只是九牛一毛”。
能滋養出奇詭盛唐的土壤有了,接下來,就要靠創作者們各憑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