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編輯｜劉海川

今年以來，以色列民眾不斷舉行抗議游行要求政府與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達成協議，以換回被帶入加沙的以色列人質。

2024年9月1日，以色列國防軍宣布在加沙南部的隧道中新發現6名人質的遺體。這6人中有3人原本在以色列與哈馬斯的人質交換名單中，包括一名美國和以色列雙重國籍男子。

此次人質喪生事件引發了去年10月本輪巴以沖突以來，以色列國內最大規模的抗議活動。以色列各地民眾走上街頭，譴責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為自己的政治前途拋棄人質。以色列總工會則宣布舉行全國罷工，誓言要讓以色列“停擺”。

以色列的大規模抗議正在給內塔尼亞胡領導的極右翼內閣施加新壓力。但截至目前，內塔尼亞胡及其極右翼盟友保持了強硬。

極右翼“宗教猶太復國主義者黨”領導人、以色列財政部長貝扎萊爾·斯莫特里奇要求司法部門緊急叫停罷工，內塔尼亞胡則與國防部長約亞夫·加蘭特就停火協議條件發生爭吵。

美國準備在近幾周對巴以停火進行本階段的最后斡旋，美國總統約瑟夫·拜登計劃本周向巴以雙方提交停火協議最終方案。

據《以色列時報》報道，9月2日一早，抗議者就封鎖了以色列第二大城市特拉維夫和北部城市羅什平納的多條道路，開啟全國大罷工。

以色列總工會主席阿農·巴爾-戴維上周日宣布就人質遇難舉行全國大罷工，抗議以色列政府置人質于不顧。他呼吁以色列民眾在周一罷工當天舉行全國大游行，要求政府就釋放人質與哈馬斯達成協議。

以色列總工會擁有80多萬名成員，是該國最大工會。總工會下屬的教師工會隨后宣布除特殊學校之外，所有幼兒園將于周一關門，小學到中學僅上半天課。大學校長協會也發聲明宣布所有研究性大學將加入罷工行列，并要求政府把人質獲釋作為“最高國家任務”。

周一當天，特拉維夫、賴阿南納、卡法薩巴等多個城鎮的地方政府機構將停止辦公，特拉維夫大都市區吉夫阿塔伊姆市的公務員將參加抗議游行。特拉維夫·本·古里安國際機場于周一早上關閉，但進港航班沒有受影響；特拉維夫、耶路撒冷等多地公交、輕軌運行受阻；以色列鐵路公司照常運行。

以色列總工會的罷工得到了以色列律師協會和以色列商業論壇響應，后者代表了以色列200多家大型企業的員工。以色列左翼反對派政黨也紛紛支持工會的決定，反對黨領袖、前總理亞伊爾·拉皮德譴責內塔尼亞胡及其“死亡內閣”故意不拯救人質，呼吁以色列國民用罷工讓經濟停擺。

哈馬斯去年10月7日對以色列發動突襲時，有251名人質被帶入加沙。去年11月，哈馬斯在臨時停火期間釋放了105名人質，另有4名人質在停火前獲釋。以色列估計目前在加沙還有97名人質，其中至少33人已喪生。

以色列國防軍在加沙行動時多次發現人質遺體，但此次與以往不同。以色列軍方于上周六在加沙最南部城市拉法的地道中發現6名遇難人質，以色列官員透露，尸檢結果顯示這6人是在上周四到上周五期間遭近距離開槍處決。

遇難的6人中有2名為女性，還有一人為美國和以色列雙重國籍人士，這3人原本在人質交換名單中。如果以色列與哈馬斯達成了新的停火協議，這3人將得以獲釋返回以色列。

原本可以生還的人質遭到處決，引發了以色列國內自本輪巴以沖突以來的最大規模抗議游行。

以色列人質家屬組織表示，上周日，約70萬人參加了在以色列全國各地的游行活動，僅特拉維夫就有50萬。特拉維夫的抗議者抬著6個象征性棺材聚集到以色列國防軍總部大樓外，要求以色列政府與哈馬斯達成協議、讓剩下的人質活著回家。

人質家屬譴責內塔尼亞胡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故意拖延時間，想等到所有人質喪生，“我們決不允許他這么做。”

在游行中，部分抗議人群高喊“內塔尼亞胡謀殺人質”的口號聚集在議會大樓外用噪音干擾內閣會議。還有大批抗議者封鎖了特拉維夫的一條高速公路，在公路上焚燒輪胎并放置圍欄、釘子等障礙物。

為驅散高速公路上的人群，警方動用了水炮和震爆彈。抗議者與警方的沖突造成多人受傷，特拉維夫有29名抗議者被警方逮捕。

面對全國大罷工和抗議游行，內塔尼亞胡和極右翼政黨繼續保持強硬。

極右翼“宗教猶太復國主義者黨”領導人、以色列財長斯莫特里奇譴責全國大罷工行動是在戰爭時期幫助哈馬斯。他要求以色列總檢察長叫停罷工，并警告參加罷工的人士當天將無工資可拿。

周一，應斯莫特里奇和內塔尼亞胡的要求，以色列當局對以色列總工會主席巴爾-戴維提起申訴，指控巴爾-戴維號召的罷工不是以勞資問題為目的，而是一次“政治罷工”。

上周日當數十萬以色列人游行之時，以色列安全內閣召開了緊急會議。會議上，以色列防長加蘭特猛批內塔尼亞胡的政策，遭到內塔尼亞胡及其極右翼盟友圍攻。

加蘭特與內塔尼亞胡的主要分歧在于以色列對巴以停火提出的新條件。以色列要求在加沙南部與埃及交界的費城走廊以及分隔加沙南北部的納扎里姆走廊駐軍，哈馬斯則要求以色列軍隊完全撤出加沙。巴以沖突的關鍵斡旋人埃及也反對以色列在費城走廊駐軍。

上周四，加蘭特在內閣會議上與內塔尼亞胡就費城走廊問題發生激烈爭吵。加蘭特認為讓以軍駐扎在費城走廊只會加劇中東動蕩，阻礙停火協議達成。面對抗議不休的加蘭特，內塔尼亞胡要求內閣就費城走廊的駐軍圖投票，除加蘭特之外的其他成員均投出贊成票。

對于投票結果，加蘭特再次炮轟內塔尼亞胡，稱內塔尼亞胡作為總理有權做出任何決定，“包括處決人質”。

據以色列媒體報道，在周日的緊急會議上，加蘭特重申了自己的觀點，認為在費城走廊駐軍的要求是以色列強加的無效條件，無法協助停火協議達成也無法讓以色列實現此次戰爭的目標。

加蘭特再次警告，能讓人質幸存的時間已經不多，“我們把費城走廊看得比人質的性命更重要，在道德上是可恥的。”

他的發言遭到財長斯莫特里奇、司法部長亞里夫·萊文、外長伊斯雷爾·卡茨和內塔尼亞胡圍攻，斯莫特里奇譴責加蘭特的想法是想讓以色列輸掉戰爭。

內塔尼亞胡則重申，雖然有人質喪生，但他將堅持要求以軍在費城走廊駐軍。內塔尼亞胡還表示，對于人質遭處決一事，“我們將立刻用武力做出反應，否則今后將有更多類似謀殺。”

以色列官員還透露，內塔尼亞胡開始重新考慮借此機會解除加蘭特的防長職務。雖然加蘭特與內塔尼亞胡都隸屬右翼利庫德集團，但兩人在本輪巴以沖突以前就矛盾重重。

去年，內塔尼亞胡強行推行司法改革、削弱最高法院權力，遭到加蘭特公開反對，內塔尼亞胡一度解除加蘭特的防長之職。解職引發以色列國內大規模抗議后，內塔尼亞胡恢復了加蘭特的職務。

雖然以色列民眾和反對派政黨對內塔尼亞胡的不滿之聲越來越高，但要讓內塔尼亞胡下臺并非易事。

以色列議會為一院制，內塔尼亞胡領導的執政聯盟在120席的議會中占64席。其中，內塔尼亞胡所屬的利庫德集團占32席，其余席位來自執政聯盟的另外5個政黨。

這5個政黨中有2個政黨為極右翼政黨，還有2個為宗教政黨。2個極右翼政黨分別占6席和7席，任何一黨退出聯盟，內塔尼亞胡都將下臺。因此內塔尼亞胡為保住自己的總理之位不斷向極右翼政黨妥協。

除了執政聯盟成員退出，利庫德集團議員中如果有5人“叛變”、使得執政聯盟在投票中僅剩59票，議會就可以通過不信任投票把內塔尼亞胡趕下臺。但利庫德集團目前除了內塔尼亞胡之外，沒有其他能得到黨內成員一致認同的替代人選。除此之外，利庫德集團在民調中表現糟糕，一旦重新舉行議會選舉，該黨將難以保住多年來在議會中的優勢地位。

曾參與巴以談判的美國國務院前官員弗蘭克·洛文斯坦接受《華盛頓郵報》采訪時表示，內塔尼亞胡從來沒有把人質獲釋看做自己的首要任務，以色列國內的抗議主要是讓他承受更大的壓力。

但洛文斯坦指出，如果內塔尼亞胡上演“拖字訣”，隨著活著的人質越來越少，以色列需要釋放的巴勒斯坦囚犯也會相應減少。對內塔尼亞胡而言，這樣反而會更有利于與哈馬斯談判。

美國官員透露，在人質遇難事件后，美國將在未來幾周就巴以停火進行“要么成功、要么拉倒”的最后斡旋。如果巴以依然沒有達成停火，美國將暫停主導談判。

相關官員還表示，拜登將在本周向以色列和哈馬斯提供最終版本的停火協議，協議將涉及費城走廊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