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邢予青（日本國立政策研究大學院大學經濟學教授）

數學不好的特朗普團隊搞了個烏龍，沒有算對應該對中國產品開征的關稅。美國白宮在北京時間4月11日凌晨澄清稱，特朗普政府以對等關稅名義對中國實施的關稅稅率為125%，但這并不包括今年2月和3月美國對中國兩度加征的共計20%關稅。因此今年以來美國對中國輸美商品加征的關稅累計稅率已經達到145%。

其實125%的關稅與145%的關稅，對于中國對美出口造成的影響是沒有區別的。沒想到，這個因為算數不好而導致的技術錯誤， 又讓美國的道瓊斯指數暴跌一千多點。

145%的關稅會讓中國對美國的出口變成零嗎？短期是不可能的。據美國商務部的統計，2024年美國從中國進口了價值4400億美元的產品。這些產品大部分是美國人日常生活使用的必需品，例如手機、電腦、家具、家電、鞋等產品。美國不可能在一個星期、一個月，或者一年后，找到可以提供如此龐大和廣泛產品的國家。2008年美國有個記者寫了一本書《沒有中國制造的一年》，書中記錄了她家一年之內不用中國制造產品后遇到的困境。她的孩子生日沒有蠟燭可點，沒有游戲可玩，也沒有裝飾圣誕節的圣誕樹。她在書中的結論是：沒有中國制造的生活，幾乎是不可能的。

美國的進口商現在焦慮的是，如果找不到其他國家的供應商，繼續從中國進口產品，多出來的145%的關稅如何繳納？錢從哪里來？

蘋果公司和沃爾瑪超市可能是最焦慮的美國進口商。盡管蘋果這幾年不斷朝越南和印度轉移產能，90%的蘋果產品依然是“Assembled in China。” 2024年蘋果公司在美國市場銷售了價值大約為1250億美元的iPhone、iPad、iMac、iWatch、AirPods等產品。根據我的估算，這些從中國進口銷往美國的蘋果產品的通關總價值大約為700億美元。

如果蘋果今年從中國進口同樣數量的產品銷往美國市場，并為700億美元貨物支付145%的關稅，意味著要為特朗普政府奉獻1015億美元的“買路錢”。蘋果是現金最為充足的美國公司，財大氣粗，可以支付這筆錢。但是，“買路錢”比貨物都貴，蘋果的股東一定有被搶劫的感覺吧？號稱“供應鏈大師”的庫克，為了節省成本把蘋果產品的制造全部外包了，他應該心痛這1015億美元的“買路錢”吧？

如果蘋果公司認為美國的“果粉”粘性很高，可以利用漲價的方式把關稅轉嫁給消費者，據我的估算，蘋果產品的零售價需要漲90%，才可以實現關稅全部轉嫁給消費者的目的。目前iPhone 16 Pro Max 256GB在蘋果美國的官網價格是1199美元，漲價90%后變成2278美元。這個價格對于美國的百萬富翁應該是小菜一碟，但不知道普通美國人是否還會拿出兩千多美元來購買iPhone。

沃爾瑪是美國廉價生活用品的大賣場，美國低收入階層的購物中心。沃爾瑪的產品大約20%是從中國進口的。據我的估算，2024年沃爾瑪從中國進口了大約680億美元的產品。如果沃爾瑪在2025年從中國進口的產品價值不變，145%的關稅稅率意味著沃爾瑪要支付986億美元的關稅。沃爾瑪的毛利只有23%，遠遠低于iPhone 60%的毛利。如果沃爾瑪自己支付關稅，從中國進口產品就完全是賠本的買賣。如果沃爾瑪把關稅轉嫁給美國消費者，沃爾馬就必須把“Made in China” 產品的價格提高112%。

沃爾瑪近期被曝要求中國供應商降低價格來承擔關稅成本。作為零售業巨頭的沃爾瑪有店大欺客的習慣，也有壓迫供應商的能力。現在中美貿易戰處于僵持階段，如果中國的出口商團結起來，拒絕降價，同時中國政府祭出反壟斷利器阻止沃爾瑪轉移關稅的負擔企圖，就可以實現讓美國進口商和消費者為了特朗普的關稅負擔分配進行博弈的局面了。當美國企業和消費者為關稅負擔而痛苦時，特朗普的關稅戰就會徹底爛尾。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