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唐卓雅
界面新聞編輯 | 謝欣
6月6日，陜西艾爾膚組織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艾爾膚”）在其旗下官方公眾號“安體膚”上發布《關于“綻媄婭”品牌專利侵權的嚴正聲明》，指控護膚品牌綻媄婭在宣傳中涉嫌侵犯其“人造皮膚”的專利權，要求相關方撤下涉嫌侵權的內容、公布授權證明、公開澄清及正式道歉，并承擔對艾爾膚造成的聲譽和經濟損失。
當日晚間，綻媄婭在其官方公眾號“Jumiya綻媄婭”上對此事作出回應，指責艾爾膚惡意詆毀。
6月7日及6月8日，艾爾膚和綻媄婭又分別在其公眾號上發布再次聲明。
6月9日上午，界面新聞記者撥打艾爾膚公司電話，艾爾膚的電話未能接通，而后給艾爾膚公司郵箱留言，但截止發稿，未收到答復。綻媄婭則回復界面新聞記者稱：“從法律角度而言，無論從法律規定還是當年協議內容，艾爾膚公司聲明所稱專利發明人講述自己的發明事實要得到已經失效專利的專利權人授權，純屬無稽之談，這是典型的無中生有、胡攪蠻纏?！?/p>
6月9日晚間，艾爾膚在其公眾號上發布《關于督促西安博和醫療科技有限公司停止侵權行為的正告函》，文中梳理了事實經過、駁斥了綻媄婭二次聲明的相關內容，并且正告其停止侵權行為。
艾爾膚成立于2002年，是港股上市公司中國再生醫學國際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該公司的核心專利為 “含有外周血干細胞的組織工程皮膚及其制備方法”，應用于產品 “安體膚”。艾爾膚稱，“安體膚” 為國內唯一含人源活細胞的組織工程皮膚，屬于國家三類醫療器械，主要用于燒傷創面修復。
綻媄婭品牌誕生于2016年，由西安博和醫療科技有限公司研發生產，是佰鴻集團旗下佰傲再生布局的抗老護膚品牌。綻媄婭產品涵蓋緊致淡紋、修護促愈、瀅潤修護等系列。此外，佰傲再生更為人所熟知的是再生醫學系列產品，比如國內首創含玻尿酸的可塑型骨填充材料與生物膜。
此次雙方沖突的導火索，是綻媄婭在今年5月發布的宣傳視頻《造皮膚的人去做護膚品》。視頻中 “中國人終于造出了自己的首塊人造皮膚”“中國首個活細胞人造皮膚產品獲批上市” 等表述，被艾爾膚認為明顯指向其獨家專利產品 “安體膚”。因此，艾爾膚指控綻媄婭盜用其技術進行商業宣傳，構成專利侵權 。
目前，艾爾膚和綻媄婭的核心爭議點主要圍繞“人造皮膚”的專利所有權、專利有效性以及宣傳真實性展開。
專利失效后的“人造皮膚” 技術歸屬之爭
在首次聲明中，艾爾膚稱，綻媄婭在其官方視頻號所發布的名為《造皮膚的人去做護膚品》的視頻混淆技術來源。其認為，該視頻中的“中國人終于造出了自己的首塊人造皮膚”、“中國首個活細胞人造皮膚產品獲批上市”等表述直接指向艾爾膚獨家持有的“組織工程皮膚”（專利證號：200710018913.6，注冊證編號：國械注準20183131660）。
艾爾膚認為，綻媄婭將其公司獨占專利技術用于商業宣傳，自2016年起就開始侵犯其專利，并損害其商業利益。
而綻媄婭在首次聲明中回應稱，“人造皮膚”“組織工程皮膚”系列專利發明人為金巖、張勇杰團隊，艾爾膚公司并未“主導研發”，且相關專利均已失效，不存在任何侵權事實。
6月9日，綻媄婭補充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艾爾膚公司當年受讓的相關專利已因自己不續費而效力終止，流入公有領域。簡而言之，目前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相關技術、宣傳自己使用了這些技術，艾爾膚公司沒有任何權利指摘。
上海中島律師事務所張茜律師告訴界面新聞記者，失效專利是指因法律規定的各種原因而不再受專利法律保護的專利。失效專利是失去了專利權的保護，并非是該專利的技術內容或產品本身不能使用。失效后專利進入公有領域，他人可以自由使用或改進該專利所包含的技術。
根據前述艾爾膚提供的專利證號，界面新聞記者在國家知識產權局官網進行查詢發現，2007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軍醫大學、陜西艾爾膚組織工程有限公司申請了“含有外周血干細胞的組織工程皮膚及其制備方法”的專利。
該專利的發明人為金巖、張勇杰、陸偉、劉鵬。其中，金巖和張勇杰目前分別在綻媄婭所屬公司佰傲再生擔任首席戰略顧問、首席技術官。
2014年，該專利的專利權發生轉讓。天眼查顯示，該專利的專利權人從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軍醫大學變更為陜西艾爾膚組織工程有限公司。但因未繳年費專利權，該專利的專利權已經在2021年10月19日宣告終止。
在二次聲明中，艾爾膚稱其認可金巖、張勇杰等團隊研發人員的署名權，但是反對該宣傳片故意混淆“專利發明人”和“專利權人”概念，同時違背了使用他人專利首先應獲得許可，其次使用中應表明專利權人的原則。
張茜表示，發明人和專利權人是不同的法律主體，一般來講專利權人享有收益權利，但是發明人具有署名權以及獲得獎勵、報酬的權利。若雙方均主張技術源自同一研發團隊，則需要結合雙方與研發團隊技術相關的約定、雙方技術與研發團隊研發成果的比對來綜合判斷是“獨立研發”亦或是“侵權使用”。
后續技術成果與全新技術之辯
另外，艾爾膚指控綻媄婭視頻中提到的專利“一種3D表皮模型的構建方法，專利號 ZL201710460494.5”與畫面宣傳內容“他們成為中國第一、世界第二個量產人造皮膚的團隊”沒有直接關聯，該引用專利無法支撐其宣稱內容。
而綻媄婭回應稱，其使用的相關技術涉及名為 “一種3D表皮模型的構建方法”的專利（專利號ZL201710460494.5，專利權人為關聯公司廣東博溪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用于篩選護膚品的成分和皮膚功效檢測，系全新自研技術，與艾爾膚公司毫無關聯。
綻媄婭對界面新聞記者補充稱，“一種3D表皮模型的構建方法”是其公司以“中國首塊人造皮膚發明團隊核心成員”張勇杰帶領的科研團隊后續研發的全新人造皮膚技術成果，使用的專利技術為其公司全新開發的具備完整知識產權的全新人造皮膚專利，用于高效篩選護膚品成分和檢測成分功效，其在視頻中表述的“護膚品研發”內容部分中從未出現任何當年艾爾膚聲稱的人造皮膚技術。
不過，界面新聞記者在國家知識產權局官網查詢發現，該專利的發明人為支旭勃、盧永波。對此，綻媄婭對記者解釋稱，這二人即張勇杰團隊成員。
在二次聲明中，艾爾膚稱其曾于2013年9月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軍醫大學口腔醫學院簽訂協議書，其中第十條規定，艾爾膚享有基于專利的后續技術成果處理的獨家權益，未經其同意，任何一方不得私自轉讓或允許任何第三方使用該技術成果。艾爾膚認為，綻媄婭在其視頻中所宣稱的“綻媄婭品牌起源于人造皮膚技術”，即為協議書認定的后續技術成果。
綻媄婭則在二次聲明中對此回應稱是艾爾膚歪曲事實，肆意解讀當年專利受讓協議之約定。綻媄婭對該協議書第十條內容解讀為，該條款明確載明后續技術成果為“新的組織工程皮膚研發”。而綻媄婭現有技術，是以3D表皮模型為核心、關于化妝品成分篩選和安全有效性檢測的全新自研技術，并非十二年前技術的“后續成果”。
艾爾膚在6月9日晚間的《正告函》進一步闡述前述協議書第十條為禁止性條款，明確限定“新的組織工程皮膚研發”須經艾爾膚許可。綻媄婭將條款曲解為“僅限升級換代需許可”是對合同的歪曲，與雙方真實意思表示相悖。同時再次證明“3D表皮模型”相關專利與“人造皮膚”概念毫無關聯，已確實構成概念混淆，專利侵權及商業欺詐。
張茜解釋稱，后續技術成果是目前科技成果轉化項目中很常見的現象。“后續技術成果處理的獨家權益”具體是指合作各方對合同約定的技術成果后續改進的權屬約定，在《民法典》合同編中也明確規定了“當事人可以按照互利的原則，在合同中約定實施專利、使用技術秘密后續改進的技術成果的分享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