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曾令俊

一家農商行的信用評級連續三年被下調。

中誠信國際信用評級公司（下稱“中誠信國際”）近日發布報告，決定將山西榆次農商行主體信用等級由BB調降至BB-，評級展望為穩定；將其發行的“18榆次農商二級01”和“19榆次農商二級”的債項信用等級由BB-調降至B+，這是該行自2021年以來第三次被調降評級。

該行如何看待評級被下調？6月18日下午，界面新聞記者致電該行，相關工作人員表示會有人與記者聯系，但截稿時未獲回復。

“評級下調后，榆次農商行在金融市場上的融資成本可能大幅上升。投資者會因該行信用風險增加而要求更高的回報率，這將使得該行發行債券、獲取同業拆借資金等變得更加困難和昂貴。”某股份制銀行金融市場部人士對界面新聞記者說。

三重困境

評級機構下調榆次農商行信用等級的決定，直指該行資產質量、盈利能力和資本充足水平三重困境。

據中誠信國際發布的報告，2024年，該行的不良貸款余額較年初大幅增加10.97億元至37.56億元，不良率也較年初上升11.51個百分點至34.43%，處于行業較高水平；該行關注貸款余額為11.53億元，在總貸款中占比10.57%。 

榆次農商銀行被指信貸管理和風控機制不健全，投放較多大額商貿、酒店餐飲和銀社團貸款，信用風險持續暴露。近年來受當地經濟增長放緩、客戶生產經營情況下滑等因素影響，該行不良貸款持續增長。

在資產質量方面，除了不良貸款，榆次農商行的同業和金融投資風險資產尚未出清。2024年末，該行有2.97億元存放于省內農商銀行的款項因低于市場利率水平付息被劃分為關注類，3.15億元拆借給金融租賃公司的資金被劃分為不良類，還有0.30億元資管計劃因投向問題被劃分為不良類。

受資產質量拖累，該行貸款收息水平大幅下降。2024年，榆次農商行凈息差為-0.53%，凈利息收入-0.96億元。該行已連續兩年虧損，2024年凈虧損達2.06億元，同比增虧1.08億元。

“雖然銀行凈息差一直在下降，但是為負數的情況極為少見。榆次農商行的情況應該是這樣子，大量貸款無法正常回收本息，直接侵蝕利息收入。當不良貸款率大幅上升時，貸款利息回收水平顯著降低，但是銀行仍需支付存款利息，導致凈息差承壓。”某國有銀行對公業務人士對界面新聞記者分析說。

評級機構認為，考慮到資產質量弱化、市場利率下行以及同業競爭加劇仍將對該行貸款收益水平造成負面影響，而存款付息成本壓降效果尚待顯現，成本費用支出相對剛性，且撥備計提缺口大，未來該行盈利能力壓力依然較大。

資本枯竭也是一大難題。榆次農商銀行資本補充渠道較為單一，近兩年來持續虧損導致資本內生能力嚴重不足，加之貸款損失準備缺口持續擴大，近年來資本凈額持續下滑。

截至2024年末，該行核心一級資本凈額和資本凈額分別跌至-42.09億元和-37.49億元，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23.87%，資本充足率-21.26%，遠低于監管紅線，資本嚴重不足。

何以至此

像山西榆次農商行這樣深陷負資本充足率、負凈息差困境的機構案例極少，該行何以走到如今的情況？

榆次農商銀行的前身是晉中市榆次區農村信用合作社，由6家法人股東和436名自然人股東組建，股權結構分散。截至2024年末，法人股東增至12家，自然人股東達631人。

值得注意的是，該行第一大股東和柚實業，其實際控制人郝江波是“德御系”實控人田文軍的妻子，和柚實業曾是“德御系”核心運作平臺。

從2011年起，田文軍借全國農信社改制和城商行增資擴股之機，使“德御系”關聯企業以入股方式深度滲透到山西省農信社、農商行以及城商行等，這其中就包括榆次農商銀行。

2011年至2016年，田文軍通過 “德御系”利用“造假”和“圍獵”兩大法寶，以多家關聯企業為掩護，以資管計劃、理財信托、票據業務等高風險業務方式，不斷瘋狂違規融資。

2017年，“德御系”長期違規圈錢被戳破，資金鏈斷裂，帶來地方重大金融風險積聚。在“德御系”債務風險形成的過程中，多人深陷其中。

其中，就有山西榆次農商行原董事長曹雙馬，其收受“德御系”賄賂1725萬元，為其108筆、總額近30億元的違規融資貸款大開方便之門。曹雙馬曾在央視反腐專題片中稱，“收了人家的（錢），做事的時候就手軟了，可能條件無形當中就會放松了。”從2010年1月起，“德御系”在該行通過資金業務、票據業務、信托業務等多種方式違規融資貸款108筆，總額達29.87億元。

2018年，曹雙馬“落馬”卸任后，山西榆次農商行風險全面暴露，業績一落千丈。2019年，該行凈利潤從上年的1.68億元暴跌至0.15億元，跌幅達90%。

評級報告提到，榆次農商銀行前十大股東中多家法人股東被納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截至2024年末，該行前十大股東股權質押比例合計16.44%，關聯方表內外授信凈額合計1.63億元，由于資本凈額為負，關聯方貸款占比未滿足監管要求。 

不過，該行也有一些利好。近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山西監管局發布號批復文件，正式同意山西農商聯合銀行投資入股榆次農商行1170萬股，持股比例為1.46%。

“這個比例總體還是很低的，對該行的改革化險的作用相對有限。該行要擺脫目前的情況，要不就是經營持續改善，通過利潤增加來留存資本；要不就是增資擴股，引進戰略投資者。”某股份制銀行研究人士對界面新聞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