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堡壘”

2014年的克里米亞事件后，美國對俄羅斯的能源技術、主權債務、部分國有銀行和企業實施制裁，但制裁效果有限。從當時起，俄羅斯就開始修建“護城河”，以應對西方更多制裁。

自2015年以來，俄羅斯不斷憑借能源出口積累黃金和外匯儲備，再加上新冠疫情期間國際能源價格暴漲，俄羅斯的國際儲備如今已升至全球第四。

俄羅斯中央銀行今年1月公布的數據顯示，俄羅斯的國際儲備達到創紀錄的6382億美元，其中包括貨幣性黃金、外匯儲備等。2015年底，俄羅斯的國際儲備僅為3684億美元。

俄羅斯的去美元化政策也體現在了國際儲備上。在俄羅斯的國際儲備中，美元儲備下降至16.4%，歐元升至32%，黃金約占22%，人民幣占13%。

俄羅斯財長西盧安諾夫上周表示，雖然西方國家可能對俄羅斯銀行采取的制裁將造成市場動蕩，但由于國際儲備充足，俄羅斯能夠確保銀行系統的安全。有需要時，國際儲備也能用于支持盧布匯率、解決政府開銷。

在國債上，俄羅斯在減少對外國投資者的依賴。據國際金融研究所統計，截至去年底，外國持有俄羅斯國債的比例已經降至20.5%，低于2020年初的34%。

為了隨時準備應對新沖擊，俄羅斯多年來奉行保守的財政政策、控制政府債務水平。從2015年到新冠疫情前，俄羅斯的政府債務占GDP比重保持在13%到15%，2020年疫情期間才升至17.8%的新高峰。

與俄羅斯相比，疫情前，德國的政府債務占GDP比重在低位時也達到59.7%，美國則常年超過100%。

在對經濟至關重要的出口上，俄羅斯不斷擴大對非歐洲國家的出口。一旦歐洲國家實施制裁，俄羅斯就可立刻轉向其他國家。

世界銀行WITS數據庫統計顯示，2015年，俄羅斯出口的主要目的地是歐洲和中亞，該地區占俄對全球出口額的54.77%，東亞和太平洋地區占18.56%。各國中，荷蘭是俄羅斯最大出口目的地，其次為中國、意大利、德國和日本。

到2019年，東亞和太平洋地區的占比上升至22.25%，中國成為俄羅斯最大出口目的地，其次為荷蘭、德國、白俄羅斯和土耳其。

到2021年底，俄羅斯通過歐亞經濟聯盟與越南、伊朗、新加坡和塞爾維亞簽訂了自貿協議，還在與孟加拉國、柬埔寨、蒙古、泰國、印度、以色列、埃及等多國協商自貿協議。

今年11月，俄羅斯將在埃塞俄比亞舉行第二屆俄羅斯-非洲峰會；該國還在與厄瓜多爾等南美國家討論加強經濟合作。

俄羅斯的這一系列措施為應對西方制裁做好了準備，但也限制了國內的經濟發展。從2015年到新冠疫情前的2019年，受制裁和國內政策影響，俄羅斯GDP增速緩慢，僅在2018年達到2.3%的小高峰。俄羅斯聯邦統計局本月公布的數據顯示，俄羅斯2021年GDP增長4.7%，達到14年來最快增速。但世界銀行預計，俄羅斯今年GDP增速將降至2.4%，2023年為1.8%。

在生活水平上，人口1.4億人的俄羅斯2020年人均GDP為1萬美元，僅略高于2015年的9313美元。但俄羅斯公民享受公立醫院免費服務、公立學校免費，國內的天然氣和燃油價格低廉。2月21日的數據顯示，俄羅斯的平均汽油價格為51.79盧布/升（約合人民幣4元）。

互相傷害

2021年，俄羅斯出口的十大主要商品分別為原油、石油產品、天然氣、機械設備、有色金屬、柴油、液態燃料、煤炭、小麥和未鍛造鋁。燃料和能源產品在俄出口商品結構中的比重達到54.3%。

而對歐盟而言，無論原油、天然氣還是固體燃料，俄羅斯都是支柱型來源。

歐盟統計局介紹，疫情前的2019年，歐盟原油進口有26.9%來自俄羅斯、9%來自伊拉克、7.9%來自尼日利亞；天然氣進口41%來自俄羅斯、16%來自挪威、8%來自阿爾及利亞；煤炭為主的固體燃料進口有47%來自俄羅斯、18%來自美國、14%來自澳大利亞。

歐盟對進口能源的依賴度升至61%，也就是所需能源超過一半都依賴進口，高于2000年的56%。各國中，馬耳他對進口能源的依賴度最高，超過90%。

這也意味著，一旦美國對俄羅斯的能源出口進行制裁，歐洲將和俄羅斯一樣承受嚴重打擊。近期，美國在動員卡塔爾、阿爾及利亞等國加大對歐洲的液化天然氣出口，以備不時之需。

但周二，卡塔爾能源部長薩達警告，如果烏克蘭危機導致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中斷，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用液化天然氣取代俄羅斯對歐洲的供應。

他指出，大多數液化天然氣供應商都與買方簽訂了長期合同，要迅速挪出大量液化天然氣供應歐洲幾乎不可能。比如卡塔爾能轉移到歐洲的產量只有10%到15%。

荷蘭國際集團指出，俄羅斯不僅是全球第二大產油國，也是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第二大原油出口國。如果對俄羅斯的原油出口進行限制，將對全球市場造成沖擊，導致國際油價飆升。而歐美各國的通脹水平已屢屢刷新紀錄。

除能源之外，對俄羅斯的有色金屬出口實施制裁也會產生連鎖反應。

俄羅斯是全球第二大鋁生產國，原生鋁產量占全球總量6%。2018年，美國對鋁產品巨頭俄羅斯鋁業聯合公司實施制裁。制裁沖擊了全球鋁供應鏈，國際鋁價在數天內飆升30%，還帶動鎳、黃金等漲價。最終美國在2019年初取消了制裁。

荷蘭國際集團警告，目前全球鋁市場正處于供應不足狀態，任何影響供應的措施都將導致情況惡化。而進口俄羅斯鋁的歐洲將再次承壓。

分析指出，由于能源價格攀升，歐洲多國關閉了鋁廠。一旦俄羅斯天然氣供應受制裁影響減少、歐洲能源價格再度攀升，鋁產量還將進一步下跌。

在鈀金、鎳、鉑、銅等原材料出口上，俄羅斯也扮演了重要角色。美國白宮已經提醒該國芯片行業分散供應鏈，防止俄羅斯通過限制鈀金等關鍵原材料來報復美國。

俄羅斯也是全球最大小麥出口國，俄羅斯與烏克蘭的小麥出口占全球出口的近四分之一。土耳其、埃及和孟加拉是俄羅斯小麥的最大買家。制裁俄羅斯的小麥出口會讓土耳其等國遭受打擊，土耳其正處于里拉危機中。

安永-帕特儂的首席經濟學家達可（Gregory Daco）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指出，制裁的背景很重要。目前全球正在遭遇高通脹、供應鏈堵塞、各國央行將采取何種舉措尚不明確。

他表示，新的經濟壓力單獨來看可能并不大，但這種壓力是施加在全球經濟艱難復蘇的基礎上，一個小問題就可能造成連鎖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