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11月8日，美國總統拜登將迎來“小考”——中期選舉。屆時，眾議院的全部435席和參議院的35席將進行改選。目前，民主黨控制眾議院，在參議院則與共和黨各占50席。

距離中期選舉不到半年，民主黨的前景并不樂觀。美聯社/全國民意調查中心公共事務研究所5月的民調顯示，拜登的支持率跌至39%，為其上任以來最低。

多家機構的民調還顯示，經濟和通貨膨脹成為選民最擔憂的問題。美國銀行、德意志銀行、富國銀行和高盛均預測美國經濟未來兩年內可能出現衰退。

為了保住民主黨的席位，抑制通脹成為拜登的重中之重。目前，拜登政府準備采取何種手段抑制通脹？實際可使用的工具有哪些？民主黨會不會丟掉對眾議院的控制權？

選民最關注通脹問題

目前，美國的就業數據良好，失業率跌至歷史低點。美國5月非農部門新增就業39萬人，失業率連續三個月維持在3.6%。與此同時，工資也在上漲。美國勞工部6月公布的數據顯示，過去12個月，美國平均時薪上漲5.2%。

但工資上漲沒能趕上物價漲幅。美國4月消費者價格指數（CPI）同比增速小幅回落至8.3%，仍處于40年來高位。

汽油價格上漲對美國選民的沖擊最為直觀。去年6月，美國普通汽油均價為每加侖3美元；今年6月初已超過4.7美元，比去年同期高出55%。美國媒體抱怨，往屆中期選舉前半年，從沒有出現如此高的汽油價格漲幅。

FiveThirtyEight/益普索5月公布的民調顯示，無論是民主黨支持者、共和黨支持者還是獨立派人士，都把通脹列為最擔憂的頭號問題。55%的受訪者認為相比食品、電費等，過去一年汽油價格的漲幅最大。

排在通脹之后，受訪者擔憂的問題分別為政治兩極化、犯罪或槍支暴力、移民、政府預算和債務。

ABC新聞/益普索上周公布的民調顯示，83%的受訪者認為在中期選舉投票中，經濟是決定其投票的關鍵問題；80%認為通脹是決定投票的關鍵，74%把汽油價格列為關鍵。僅有37%認同拜登處理經濟的辦法。

對于物價為何上漲，美國選民也列出了心中的答案。排名第一的原因是供應鏈阻塞，其他依次為新冠疫情、其他國家的沖突、商家試圖牟取暴利、政府的刺激方案、企業壟斷、美聯儲政策和工資上漲。

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呂祥對界面新聞表示，美國的高通脹原因復雜，特朗普時期的政策就給通脹埋下了伏筆。呂祥認為，除疫情對供需造成的沖擊之外，從特朗普開始推出的經濟刺激計劃、無限量的量化寬松政策、對其他國家征收高額關稅都是引發美國高通脹的重要原因。

此外，疫情還給美國造成了勞動力損失。呂祥指出，美國因新冠死亡的100萬人中有約四分之一為勞動年齡人口。5月中，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統計顯示美國新冠死亡已破百萬，美國疾控中心統計略為滯后。據美國疾控中心截至6月7日的數據，全美累計新冠死亡85.9萬例，其中約21萬人在18歲到64歲之間。4月，美國職位空缺數量從3月的1190萬下降至1140萬，但依然處于高位；4月職位空缺數比失業人數多出約540萬。

取消關稅的分歧

為了能在中期選舉前緩解通脹問題，拜登政府近期有一系列動作。

商務部長雷蒙多6月5日透露，拜登已要求商務部研究是否取消部分對中國商品加征的關稅，以對抗美國的通脹。研究取消的關稅范圍包括家庭用品、自行車等，但保留對中國鋼鐵和鋁施加的關稅，以保護美國的工人和鋼鐵產業。

而就在雷蒙多表態一天后，美國貿易代表戴琪稱對抗通脹是一個復雜的問題，不能只關注對華關稅。她表示，對于美中貿易關系，拜登政府需要采取“深思熟慮、戰略性的、從容不迫的”方法。

戴琪與雷蒙多的矛盾表述也凸顯出白宮在這一問題上的分歧。

以商務部長雷蒙多和財政部長耶倫為代表的部分官員支持取消部分對華關稅。去年接受媒體采訪時，耶倫就對關稅的作用提出質疑。上月參加G7財長會議前，耶倫再次批評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商品加征的部分關稅反而給美國消費者和企業造成了更大沖擊。

但美國貿易代表戴琪、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農業部長維爾薩克等官員、紡織品行業協會和部分工會則反對取消關稅。

呂祥指出，圍繞關稅問題上，美國政府現在是以戴琪、美國務卿布林肯為代表的“天體派”和以耶倫為首的“世俗派”在進行斗爭。

“世俗派”考慮美國的現實需求，“天體派”則是將中國看做另一個星球。呂祥指出，如果美國政府在去年耶倫提出質疑時就取消對華關稅，目前對抑制美國通脹肯定是利好的。

他認為，現在開始取消關稅也會有助美國緩解通脹，但在“天體派”看來，正如戴琪此前所說，取消部分關稅將削弱美國與中國談判的籌碼。

“關稅問題現在對美國就像一件長滿虱子的棉衣，脫下會冷，穿上又渾身癢。”呂祥說。

同樣在6日，為保證美國的太陽能產業繼續運轉，拜登動用緊急授權，宣布對從柬埔寨、泰國、越南和馬來西亞進口的太陽能部件免征關稅，為期兩年。

共和黨對此強烈反對，指責此舉是在給中國“送禮物”。今年3月，美國商務部宣布將調查中國太陽能組件生產商是否通過在柬埔寨等四國開展業務，來規避進入美國市場的高額關稅。

拜登宣布免征關稅后，美國部分太陽能企業已經威脅要對新舉措提起法律訴訟。

北美電力可靠性公司上月警告，由于高溫干旱，今年夏天美國多地將面臨斷電風險。在中期選舉前出現大規模斷電，是拜登不愿看到的景象。

為了展示對通脹問題的重視，拜登上月底在《華爾街日報》發文，列出了對抗通脹的三個計劃，分別為尊重美聯儲的獨立性；敦促國會通過縮水版的“重建美好未來”法案和住房供應行動計劃、修補供應鏈、改善基建；減少聯邦赤字。

呂祥表示，貨幣政策能夠起到抑制物價的作用，而貨幣政策由美聯儲制定。拜登目前能使用的工具很有限，“現在只剩下關稅可操作”。

向委內瑞拉和沙特示好？

除了供電問題外，汽油價格不斷飆升也讓拜登產生了緊迫感。

為了讓更多石油進入全球市場，拜登政府近期與遭美國制裁的委內瑞拉、嫌隙漸深的沙特阿拉伯密集接觸，希望兩國能運出更多石油。美國政府還多次放出拜登準備訪問沙特的消息。

但呂祥認為，美國向委內瑞拉和沙特示好不會對全球石油市場產生重大影響。

一方面，美國依然在政治上繼續打壓委內瑞拉。本周美國舉辦第九屆美洲國家首腦會議，但拜登沒有邀請委內瑞拉領導人參會。

另一方面，委內瑞拉和沙特都是OPEC成員國，OPEC大國傳統上與俄羅斯保持著合作，各國在通過OPEC+來穩定油價上有默契，清楚油價上漲有利于各國。

全球最大獨立原油貿易商Vitol Group亞洲負責人穆勒上周還預測，如果降低油價成為美國中期選舉最重要的議題，即便沒有與伊朗就重返伊核協議達成一致，拜登也有可能在選舉前放松制裁，讓更多伊朗石油進入全球市場。

呂祥則認為，對伊朗而言，從戰略上看，美國的暫時示好遠不如俄羅斯等國對伊朗政治上的長期支持可靠。

呂祥指出，如果拜登有誠意改善與伊朗的關系，則應該在上任半年內就完成與伊朗的重返伊核談判；但截至目前，兩國關系沒有實質性進展。伊朗也會考慮，到2024年美國大選后一旦共和黨執政，與美國達成的協議是否還有效。

“美國與伊朗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便雙方達成協議，伊朗也不會用犧牲俄羅斯的利益來換取美國的所謂善意。”呂祥預測。

“跛腳鴨”或成定局

總統所在政黨在中期選舉中丟掉眾議院席位，早已經成為美國的傳統。這時候的總統也被形象地形容為“跛腳鴨”。中期選舉中，眾議院的全部435席都將進行改選。

FiveThirtyEight統計顯示，從二戰結束以來的中期選舉中，總統所在政黨在眾議院的席位數幾乎全部縮水，除了1998年和2002年。從1994年至今，在七次中期選舉中，總統所在政黨有六次在眾議院選舉中失利。2002年小布什第一任期時的中期選舉是唯一例外，共和黨保住了對眾議院的控制權。

由于中期選舉中參議院席位僅改選約三分之一，參議院控制權的變化沒有固定規律。

對于總統所在政黨在中期選舉中丟眾議院席位的傳統，美國研究人員總結了多種解釋，包括中期選舉投票率低于大選、對總統的懲罰性制衡。

目前，拜登所在的民主黨在眾議院有221個席位，共和黨有208席。在參議院，兩黨均為50席，加上副總統哈里斯，民主黨才略占優勢。

政治分析機構庫克政治報告已經標出24個民主黨眾議院席位將在中期選舉中面臨激烈爭奪，共和黨僅有9個席位將面臨激烈爭奪。

該機構預測眾議院有188席穩入共和黨囊中，民主黨僅162席。呂祥預測，民主黨將在中期選舉中丟失對眾議院的控制權，參議院還形勢不明。而一旦共和黨掌控眾議院，拜登今后想推出新措施將更加艱難。

從5月到9月，兩黨進行黨內初選，以確定候選人。特朗普也把此次中期選舉作為東山再起的基石，為超過190名候選人背書。

特朗普背書的候選人在初選中有輸有贏。在關鍵州賓夕法尼亞的國會參議員共和黨初選中，特朗普支持的健康節目主持人奧茲（Mehmet Oz）擊敗了橋水基金前CEO麥考米克（David McCormick）。

呂祥表示，民主黨將想盡辦法阻止特朗普再次參選，特朗普近期也在面臨一系列司法調查。他預測，一旦沒有受到法律的限制，特朗普在2024年東山再起的可能性很大。

哈佛大學/哈里斯3月底的民調顯示，如果當時舉行美國總統大選，特朗普的支持率將達到47%，拜登僅為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