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劉子象

經過一年半的民主黨內撕裂和激烈談判，拜登力推的"支出法案"在瘦身后終于在參議院艱難通過。

在27個小時的馬拉松式辯論和投票拉鋸戰之后，8月7日，《通脹削減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以51-50的投票結果在參議院獲得通過。12日，法案將提交眾議院表決，預計將獲通過，之后會送往白宮，經拜登簽署后正式成為法律。

《法案》涉及總金額約7400億美元，主要包括：約3700億美元支出用于應對氣候變化，600多億美元支出用于醫療保健領域，3000億美元用于削減聯邦赤字，以及對大企業實行15%的企業最低稅率等。

該法案醞釀了18個月，是拜登最初提出的“重建美好未來”（Build Back Better）法案的大幅縮減版。“重建美好未來”因規模過于龐大，遭到共和黨和民主黨大佬喬·曼欽等人的反對而陷入停滯。直到今年7月底，在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與曼欽達成協議后，瘦身后的法案重新提上議程。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美國研究中心秘書長刁大明對界面新聞表示，面對中期選舉的暗淡前景，該法案是拜登的民主黨力保參議院主導權的一個“套路”。為了與曼欽達成妥協，法案被改名為“通脹削減”，因為通脹議題是曼欽以及民主黨的主要關切。另一個原因意在給對通脹十分不滿的選民一個交代。他表示，雖然法案名叫“通脹削減”，但是并不會對緩解美國40年來的高通脹帶來實質性影響。

刁大明指出，為了滿足民主黨溫和派的需求，新法案還在清潔能源、氣候變化、稅收議題上做了較大調整。比如清潔能源經費、減排項目的縮水，以及減排規劃時間表的延長等。

投選民所好

美媒稱這是拜登的一項重大勝利，將有助于民主黨在中期選舉中勝利。參議院多數黨領袖舒默稱“正在創造歷史”。民主黨人歡呼雀躍，甚至稱這項法案將“改變美國幾十年”。

刁大明指出，民主黨在中期選舉中丟掉眾議院的可能性“極其大”，而在參議院目前則處于模棱兩可的形勢。所以民主黨要在選民最關心的通脹問題上努力拼一把，現在通過這樣一個削減通脹的法案，也是對選民有一個交代。

據路透社/益普索8月3日-4日進行的民意調查，約一半的美國人（49%）支持該法案，其中包括69%的民主黨人和34%的共和黨人。法案中最受歡迎的內容是提供醫療保險談判藥品價格的權力，71%的受訪者支持，其中68%為共和黨人。

在選民最關心的醫療領域，新法案首次讓聯邦醫療保險（Medicare）獲得對某些處方藥的議價權。通過與制藥公司談判處方藥價格，預計在10年預算窗口期內為聯邦政府節省約2880億美元。

節省下來的資金將被用于降低老年人的藥物成本，包括老年人從藥店購買處方的2000美元的自付上限。這筆資金還將用于為老年人提供免費疫苗接種。另外，老年人的胰島素價格也設置了每月35美元的上限。不過，該規定未能覆蓋私人醫療保險的群體。

此外，新冠大流行期間的醫療救濟援助將于今年到期。法案將援助再延長三年，以降低私人醫保人群的負擔。

盡管數百萬美國人預計將在醫療成本方面受益，但是法案能否大幅緩解通脹壓力，目前還不可知。

共和黨人認為，法案不僅不會解決通脹問題，還將扼殺就業、提高能源成本并損害受通脹拖累的經濟。參議院少數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說，民主黨人已經通過通脹“搶劫”了美國家庭一次，現在他們的解決方案是第二次“搶劫”美國家庭。

刁大明也認為，法案并不能有效緩解美國的通脹問題。“法案對富人和大企業增稅，能夠解決聯邦支出不足的問題。但是通脹的原因在于流動性過剩，市場上資金過多，同時實際的消費品不足，拜登要解決的應該是消費品不足的問題。大企業或富人原本可以將資金投入實體經濟，刺激消費品生產，但是增稅之后，這些錢將流向聯邦稅收，其實是抑制了可能的生產，這種情況下是沒有辦法有效緩解通脹的。”他說道。

錢從哪里來？

法案將在10年內籌集超過7000億美元。這些資金的最大來源是對年利潤超過10億美元的公司征收15%的最低稅。新的企業最低稅將在2022年后開始征收，預計未來十年內將增加2580億美元的稅收。

另外，美國國稅局還將通過加大追查偷稅漏稅力度來籌款。新法案提議在納稅人的服務、執法和現代化方面投資800億美元，預計將帶來2030億美元的新收入。此外，還包括對回購股票的公司征收1%的最低稅。

通過上述方式，新法案將籌集7400億美元的收入，其中約4400億美元用于支出，盈余的3000美元用于削減赤字。

在大流行期間，聯邦支出飆升、稅收下降，導致聯邦赤字飆升。近年來，美國的財政赤字起伏不定。但是，據國會預算辦公室本周發布的一份新報告，整體聯邦預算正在走一條不可持續的道路上。

氣候雄心與妥協

雖然名為《通脹削減法案》，但它最大的亮點卻在氣候方面。根據法案，聯邦政府將在未來十年投資近3750億美元用于應對氣候變化，這堪稱美國歷史上應對氣候問題的最大筆投資。據普林斯頓大學的模型估算，法案將使美國到2024年新增的清潔發電能力翻一番。

盡管如此，與拜登最初的10年3.5萬億美元的氣候雄心相比，新法案規模僅為其十分之一。

具體來看，3750億美元的投資領域包括可再生能源生產，以及對消費者購買新電動汽車或二手電動汽車提供退稅。其中600億美元用于清潔能源制造業的稅收抵免，300億美元用于風能和太陽能的生產稅收抵免。另外，法案還為核能和碳捕獲技術提供稅收抵免。

對消費者來說，對使用清潔能源的家庭，將提供10年期消費者稅收抵免。對中低收入者來說，購買二手電動汽車可以享受4000美元的稅收減免，購買新車可以享受7500美元的稅收減免。

值得注意的是，法案中也涉及到中國的內容。為新車提供7500美元的消費者稅收抵免，這對通用汽車、特斯拉和豐田等電動汽車制造商來說是一大利好。不過，他們必須遵守嚴格的新電池和關鍵礦物采購要求。

法案規定，2023年以后，使用含中國零部件電池的汽車將無法獲得補貼，而來自中國的某些關鍵礦物也將面臨采購限制。替代方案是逐步采用來自北美的電池組件。

該條款正是由曼欽推動。他表示，電動汽車不應該依賴外國供應鏈。

代表主要汽車制造商的組織“汽車創新聯盟”上周五警告稱，根據該法案，只有在北美組裝的汽車才有資格獲得該優惠，一旦法案生效，現有的大多數電動汽車車型將無法獲得7500美元的稅收抵免。此項規定將危及美國2030年實現電動汽車銷量占比達到40% -50%的目標。

氣候方面既是法案最大亮點，同時也是屈服于曼欽壓力、妥協最明顯的領域。

作為化石燃料和煤炭工業的擁護者，曼欽贏得了數十億美元的資金，主要用于幫助發電廠降低碳排放，并要求政府對在聯邦土地和水域開采石油進行更多拍賣。根據法案，聯邦政府要想開發新的風能和太陽能，需要首先滿足拍賣石油和天然氣鉆探權的條件。

曼欽一直希望在西弗吉尼亞州修建一條天然氣管道。另外，他還贏得了今年秋天推動獨立立法、加快能源項目審批的承諾。

雖然環保組織認為新法案有助于美國兌現“2030年將溫室氣體排放量減少40%”的目標，然而他們同時指出，對產煤大戶西弗吉尼亞州的代言人曼欽做出的妥協將延長美國對化石燃料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