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達財經 李亦輝

編輯|深海

通過虛增原料藥價格、虛抬藥價套取資金，涉及金額巨大，這事發生在老牌藥企白云山旗下3家公司身上。

8月9日，國家醫保局發布通報稱，白云山下屬分公司天心制藥等3家企業虛增原料藥價格、虛抬藥價套取資金有關情況，涉及金額巨大，整改后所涉87個品種價格平均降幅50%以上，部分品規被停止采購。

8月10日早間，白云山公告稱，旗下3家藥企被國家醫保局點名通報虛高定價，已采取了一系列的整改措施，對三家企業相關責任人予以免職停職處理。預計本次事項對公司未來產品銷售會產生一定影響，但不會對公司經營業績產生重大影響。

實際上，雷達財經注意到，此前的6月份，白云山卷入“撤網”風波，在山西、安徽、貴州、山東等省份的部分藥品被取消掛網采購資格。當時就有媒體披露，白云山及其子公司相關產品存在使用虛高價格和利用不正當商業手段促銷等情況，被從醫療機構基本用藥供應目錄中淘汰。

而白云山的麻煩事還至于此，其貼牌產品被指涉及傳銷，涉及王老吉的大量子品牌被授權其它經銷商經營推廣的做法，最終引發大量代理商上門維權。

聯合中間商“賺差價”

2017年，為進一步降低藥品虛高價格，國務院醫改辦會同國家衛生計生委等8部門聯合下發了一份通知，對醫藥行業實施“兩票制”，即藥品從藥廠賣到一級經銷商開一次發票，經銷商賣到醫院再開一次發票，以減少流通環節的層層盤剝。

根據國家醫保局的通報，為規避“兩票制”政策和監管，廣州白云山天心制藥股份有限公司、廣州白云山醫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白云山制藥總廠、廣州白云山敬修堂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等3家藥品生產企業，通過增加中間商“賺差價”的方式套現。

天眼查顯示，天心制藥、敬修堂藥業均為上市公司白云山控股子公司；白云山制藥總廠為白云山旗下獨立法人機構（分公司），是廣藥集團旗下最大的制藥企業和國內實力較強的單體制藥工業企業，年銷售規模超過30億元，現有員工1200人。

經查，2017年至2021年5月，天心制藥等3家藥品生產企業與下游50多家藥品代理商相互串通，對注射用頭孢硫脒等87種藥品采取用虛高價格采購原料藥的方式套現，并向下游藥品代理商轉移資金。

具體操作方式是，藥品生產企業與藥品代理商簽訂合作協議，在原料藥采購環節增加指定的“經銷商”，由“經銷商”按正常價格購進原料藥，提價數倍至十數倍再銷售給藥品生產企業。

藥品生產企業再以“原料藥漲價、生產成本高”的名義，將原料藥的虛高價格進一步傳導至出廠和投標掛網價格。

而原料藥“經銷商”受藥品代理商實際控制，將低買高賣原料藥獲得的差價收入套現，轉移至藥品代理商，供其實施醫藥商業賄賂。

以注射用頭孢硫脒為例，白云山制藥（制劑廠）和白云山化學制藥廠（原料廠）屬同一集團，但制劑廠不直接向原料廠采購原料藥，而是由代理商控制的原料藥“經銷商”轉手，低買高賣給制劑廠并套現。

此番操作后，制劑廠以原料藥成本高掩護注射用頭孢硫脒的虛高價格，使得藥品生產流通環節表面上符合“兩票制”等政策規定，逃避監管。

通報顯示，套現涉及金額巨大，其中部分資金用于行賄醫務人員或特定關系人，開展藥品違規促銷。

據媒體報道，2021年5月，鄭州某骨科醫院李學婷受賄案中，除了主要涉案企業人福藥業之外，廣藥白云山也卷入其中。

目前，天心制藥等3家企業按要求在全國范圍內對涉案的注射用頭孢硫脒等87種藥品進行價格整改，剔除現行價格中用于實施賄賂等虛高部分，平均降幅50%以上，部分品規被停止采購。相關企業被責令整改，涉嫌違紀、違法的人員被有關部門依法查處。

受此消息影響，8月10日白云山跳空低開3.66%，收盤跌3.2%，股價為27.53元/股，總市值為448億元。

公司在回應公告中稱，已采取了一系列的整改措施，對三家企業相關責任人予以免職停職處理，并責成三家企業停止與相關代理商、經銷商的合作，全面整改營銷模式，在全國范圍內進行相關產品降價或撤網。

關于產品撤網對業績的影響，經公司查詢，2021年，以上3家企業涉及撤網及降價產品毛利合計占公司2021年度經審計的毛利額比例分別為0.12%、2.45%；2022年1-3月，以上3家企業涉及撤網產品、降價產品毛利合計占公司2022年1-3月未經審計的毛利額的比例分別為0.25%、2.13%。

因此，白云山預計本次事項對公司未來產品銷售會產生一定影響，但不會對公司經營業績產生重大影響。

下屬公司產品此前已遭多個省份取消掛網

雷達財經梳理發現，白云山下屬公司被通報整改早有預兆，此前公司產品已遭多個省份取消掛網，原因不一。

6月8日，山東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發布《關于部分產品撤網補充公示的通知》，其中，天心制藥的22個品種，包括注射用頭孢米諾鈉、羅紅霉素膠囊等將撤網，原因是“藥品停產或重復產品”。

6月10日，安徽省醫藥集中采購平臺表示，根據國家醫保局要求，對白云山相關藥品進行撤網及價格整改，相關企業在整改后須保障供應、滿足臨床用藥需求。

其中，敬修堂、白云山制藥總廠與天心制藥的阿莫西林、頭孢呋辛酯等229個藥品品規被進行撤網及價格整改；阿莫西林、頭孢呋辛酯片、注射用頭孢呋辛鈉等152個藥品被列入禁用目錄。

同樣是在6月10日，貴州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公告稱，對白云山制藥總廠和天心制藥相關藥品進行降價或撤網。枸櫞酸西地那非片、頭孢呋辛酯片、注射用頭孢呋辛鈉等33個藥品品規被撤網；阿莫西林、哌拉西林鈉等43個藥品品規被要求降價。

“枸櫞酸西地那非片”即“金戈”，是首款國產“偉哥”，2021年售出9849.82萬片，銷售收入為9.88億元。有分析指出，此番白云山的“金戈”沒能獲得集采資格，醫院市場必然受沖擊。

6月14日，山西省藥械集中招標采購中發布公告，依企業申請，對白云山旗下在內的三家企業申請撤銷89個藥品品規在平臺掛網采購資格，并強調該三家企業產品撤銷掛網后兩年內不接受該產品再次掛網。

申請撤銷的企業正是敬修堂藥業、白云山制藥總廠和天心制藥。

次日，山西省藥械集中招標采購中心又發布通報，調整白云山旗下白云山制藥總廠等2家企業20個藥品的掛網價。

此外，在有的省份，白云山產品申請了主動降價。6月8日，遼寧稱“收到企業主動降價申請”，對白云山天心制藥價格進行大幅度下調，兩個規格分別從48元和17.8元調整至18.75元、9.9元。

一個月內4次撤網，白云山的遭遇引發業界猜測。據《財經天下周刊》旗下健識局，廣東省衛健委曾發文件稱，廣藥集團旗下兩個廠家相關藥品，存在使用虛高價格和利用不正當商業手段促銷等情況。

因此，外界推測白云山產品被大規模撤網，可能正與此事有關。除此之外，也可能與早些時候的斷供集采有關。

2021年6月，云南省監測到，白云山在內的部分企業集采品種不能正常供貨；2021年8月，黑龍江省醫保局披露中標集采的白云山中一藥業的撤網信息，撤網原因為多項成本上漲，中標價不能支撐正常生產運營，無法繼續保障正常供應。

今年3月，白云山旗下廣州白云山天心制藥股份有限公司因中標斷供，被甘肅省醫保局施行撤廢采購協議、取消中選資格并撤網等處理。

而不論是主動撤網，或是被動接受，都對藥企影響較大。業內分析，撤網意味著，理論上在該省份的公立醫院將不得采購相關產品，對企業產品銷量會產生重大影響。

品牌授權業務亂象頻發

白云山是廣藥集團旗下的A+H上市公司，旗下業務涵蓋大南藥、大商業、大健康和大醫療四大板塊，擁有王老吉涼茶、國產“偉哥”金戈等多個知名產品。

近年來隨著涼茶市場走弱，白云山開啟品牌授權、無形資產運營模式，試圖尋找新的增長點。但卻屢屢因為授權產品的虛假宣傳、涉嫌傳銷等事件，讓白云山這一老字號備受質疑。

2019年，白云山成立了全資子公司廣州創贏廣藥白云山知識產權有限公司（簡稱“廣州創贏”），負責整合、運營廣藥集團旗下所有品牌。

有媒體統計，廣州創贏官網白云山“產品中心”已經列示授權貼牌產品多達350多款，覆蓋化妝品、醫療器械、食品、日用品等多個品類。

但隨著產品授權增多，引起的紛爭也隨之增加。

早在2019年，王老吉授權產品“吉悠”的銷售模式被質疑為傳銷。雖然此后王老吉方面澄清，吉悠產品的授權已經過期。

2021年8月，王老吉線下茶飲店“1828王老吉草本新茶”曾因不履行招商承諾遭加盟商集體控訴。

今年1月份，多家媒體報道，廣東思埠集團與王老吉品牌合作推出的”嗶嗨啤”啤酒項目因涉嫌傳銷，被河南省獲嘉縣市場監管局向當地申請凍結7家關聯公司賬戶，經法院裁定凍結資金額度達2億元。

7月初，時代周報調查發現，多款貼有白云山旗下知名品牌商標的產品，被指涉嫌傳銷。其中，一款名叫“潘高壽透骨草膏”的產品，由白云山的控股子公司廣州白云山潘高壽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備案和總經銷，從今年4月份起廣招代理。

一名該產品代理商透露，個人需購買一定數量的該產品，才能獲得代理資格。代理分為銀卡、金卡、店主等層級，成為代理后可進一步發展其他代理，并獲得獎勵。

對此，潘高壽藥業方面表示，“潘高壽透骨草膏”目前屬于招商階段，產品還未全面投放市場。公司嚴格貫徹《廣告法》，不層層返傭金和酬金、不存在傳銷行為。

7月12日，據《紅周刊》，多名代理王老吉品牌相關產品的代理商投訴稱，很多招商公司利用“廣藥集團大健康飲品全國運營中心”、“廣藥大健康王老吉新品運營總部”、“王老吉總部”宣傳噱頭，以明星代言、高額返利、專業運營團隊免費幫忙鋪貨等承諾為由頭，引誘全國各地投資人簽下不平等的代理合同，在簽約完成后又不履行簽約前的招商承諾，最終導致代理商出現大額虧損情況發生。

7月13日，廣藥集團發布了《關于有不法分子假冒我集團或子公司進行招商的聲明》。聲明稱，多家以“王老吉運營中心”名義招商的公司與其并無隸屬關系。

而據紅星資本局調查，出現糾紛的背后，或與廣藥集團復雜的授權模式有關。該集團旗下公司往下層層授權，再授權給外部經銷商，經銷商或許還會再往下授權，導致整個授權關系盤根錯節，管理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對此，有品牌專家認為，品牌利益最大化的經營策略固然能起到增收的作用，但如果被過度濫用損害到品牌的公信力，長此以往恐怕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