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投資界PEdaily 高歡歡
糾結了一個多月,王雅最終還是決定跳槽。
她任職于北京一家知名雙幣基金,今年剛好是第5年。所在機構是從美元基金起家,數年前開始設立人民幣基金,王雅擔任IR總監,主要負責人民幣方向的募資。
今年以來,民營機構的募資境況有目共睹,王雅的壓力越來越大,“有時發現頭發一把一把地掉”。
輾轉之下,她順利跳槽到了一家CVC機構,依舊負責募資。“直白地說,這里更適合過冬吧”。新東家老板是一位上市公司創始人,早已實現財富自由,微信聊天總愛發一個“心存喜樂,一切隨緣”的表情包。
悄然間,王雅發現身邊入職CVC的朋友越來越多,“有的去了寧德時代、比亞迪做戰投”。
我,募資崗,跳槽到CVC
今年募資有多難?王雅感受很深刻。
她舉例了清科研究中心的數據——2021年創投市場募資創新高超2.2萬億之巨,募投總額均打破歷史記錄。但是2022年上半年以來,整個創投市場募資僅7724.55億元,同比下降10.3%;新募基金2701只,同比下降7.2%。“這里面還包含了大量國資和產業基金,剔掉之后,民營機構募資的境況可想而知”。
為此,今年王雅所在的投資機構在內部實行了一項新的“獎勵措施”——按自愿原則,公司內部員工都可以發動自身資源拉募資,提成獎勵1%。“說白了這就是全員募資。沒想到以前很不屑的做法,最終還是輪到了自己頭上”。
王雅的印象里,2018年資管新規落地后,一些中小機構開始流行“全員募資”,如今時隔多年,沒想到連大機構也開始效仿。“當時老板提前跟募資部開會討論,最后大家對于募集市場化資金這一塊都感覺沒太好的辦法,所以最后才決定推行全員募資”。
王雅分析了自家募資不順的原因:投資團隊以往更擅長于美元基金投資,人民幣基金團隊成績還沒跑出來;再加上今年中概股境況不好,導致自家幾個互聯網經典案例回報縮水,影響了部分人民幣LP的態度。
“此外,我們過往的新經濟標簽太重,而現在人民幣基金無人不投硬科技,國資LP也傾向符合國家戰略的投資方向,這一點上我們很吃虧。”王雅說今年使出了渾身解數,比如吃飯、喝酒、逛夜店,以及陪LP的孩子上夏令營,但曾經奏效的募資方式現在都失靈了。
據她觀察,今年雙幣募資都不容易,人民幣LP較為活躍的是政府引導基金和部分央企國資,但這部分資金門檻不低,而且一些認繳了卻實繳不了,至于政府引導基金也有越來越多明確的述求,“壓力較大”。
王雅看到,身邊一些GP苦于募資難,搖身一變成了服務型的機構。據說有一家頭部VC機構,直接被國資LP要求去幫助一個二線沿海城市打造投資生態城。
思前想后,王雅萌生了跳槽的念頭。通過了圈子的朋友幫忙打聽和物色,她對于一家北京游戲上市公司的CVC部門比較感興趣,彼時對方正在招聘一位募資領導崗。多番接觸后,王雅成功跳槽。
入職后,王雅的募資壓力瞬間小了不少。以往CVC都是以自有資金做投資,財大氣粗的不在少數,但發展到一定階段后,CVC部門也要步走上正軌持續下去,所以才會有對外募資的需求。王雅了解到,今年不少活躍CVC都開始對外募資,但募資要比VC/PE機構輕松一些,“我們自己出一點,再找幾個機構LP湊一湊,風險一起擔”。
目前王雅的新東家剛募完第一期基金,規模30億,其中公司自己出了10億,“然后找國資和地方政府‘化緣’了20億,過程很順利。”她感嘆其中的差別:純財務投資往往只有一條腿走路,但CVC多半還有別的腿。
“至少保證還有出手的機會”
和王雅的選擇類似,李亮也剛從深圳一家本土VC機構跳到了一家赫赫有名的新能源巨頭戰投部門。
李亮曾就讀于國內某知名985院校,畢業后進入到一家電池廠工作。最近幾年,新能源投資升溫之后,專業對口的他意外地進入了一家老牌本土VC機構,實現了從產業到風投機構的轉變,這也是他大學時期的夢想。
憑借著過往的工作經驗優勢,他在新東家主導出手了幾個新能源電池產業鏈項目。但今年以來,他的擔憂越來越濃烈——受限于所在機構的資金緊張,團隊乃至自己能夠出手的機會越來越少。“今年看到了幾個不錯的項目,但立項會都沒通過,有些氣餒。”李亮一度猜測,是不是機構資金跟不上,所以項目直接就卡在立項會?他曾找過合伙人,但對方并未明確回復。
出手的機會越來越少,閑下來的時間越來越多,但李亮的焦慮與日俱增。“今年我已經36歲了,即便現在投到好項目等到退出也得40多歲了,很害怕這種停下來的感覺。”
而讓李亮最終選擇跳槽是一次項目的爭搶。彼時,他和團隊發掘到了一個不錯的儲能項目,折騰許久,機構合伙人也出面了,眼看投資即將落地。但沒想到,一家新能源戰投突然殺了出來,幾番下來就輕松拿走了大部分投資份額。這一幕給了李亮很大的刺激,“產業巨頭有錢有訂單,我們這種體量不大的財務投資機構還能怎么競爭?”
最終,李亮選擇了跳槽,“現在很多頭部VC/PE機構的產業賦能實力越來越強,跟產業資本有很多合作的機會。但像我所在的腰部以下投資機構,連出手的機會都越來越少了。”
李亮說,在他的職業規劃里,以后要么繼續待在產業資本,要么努力擠進頭部VC/PE機構,“至少保證還有出手的機會。”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一些具有深厚產業背景的黑馬VC也不錯,歸根到底,大概只有具備產業資源和實力的投資機構才能在硬科技時代生存下去。”
硬科技產業資本大爆發
當互聯網戰投漸漸遠去,至今活躍在創投圈的CVC有了更鮮明的印象——硬科技。
其中,產業資本的“四大金剛”雛形已然形成——寧德時代、比亞迪、華為、小米。
比如在半導體領域,最為活躍的莫過于華為旗下的哈勃投資。2019年4月,哈勃投資成立之初注冊資本是7億元,隨著投資的項目越來越多,華為不斷向其增資。2020年1月,華為追加對哈勃的出資至14億元;2020年10月,華為再次追加至27億元。數據顯示,哈勃注冊資本已達到45億元。
而寧德時代在新能源領域的出手勢頭也不遑多讓。據不完全統計,寧德時代目前公開投資事件近100起,主要布局了動力電池、儲能、鋰電池材料、鋰電池智能裝備制造、充換電、自動駕駛、新能源汽車、乃至芯片等多個領域。
當VC/PE開始裁員,產業資本依然源源不斷補充投資人手。這是某產業資本的招聘要求:
一位華南母基金合伙人判斷,未來投資機構的IPO榜單上,排在前面的大概率是寧德時代、比亞迪、華為等這樣的產業資本。“為什么哈勃投了就能很快上市,因為他們給了很多市場資源,讓被投企業發展起來了。”
“這樣的果實摘起來容易。”王雅覺得,身邊還會有更多同行將從財務投資機構涌向硬科技CVC。
正如一句至理名言,“如果火箭上有個位置,你要做的是趕緊跳上去,而不是計較位置好壞。”
至于VC/PE機構,優勝劣汰是亙古不變的趨勢。大洗牌下,大部分人需要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
(文中王雅、李亮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