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龐宇

臨近年底，去年財報被出具保留意見的奮達科技（002681.SZ）又要更換會計師事務所。

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奮達科技擬新聘任的會計師事務所規模很小，今年3月份才獲得證券服務業務資質。首單上市公司客戶為“2022年A股退市第一股”*ST新億（已退市，曾用股票代碼：600145.SH）。目前簽署過證券服務業務審計報告的注冊會計師僅1人。

自合作多年的會計師事務所因涉嫌財務造假案被立案調查后，奮達科技這4年已3次更換年報審計機構，公司財報曾兩次被出具“非標”。

上海國家會計學院上市公司年報研究中心主任葉小杰向界面新聞記者表示，“上市公司更換會計事務所，本來是一個比較常見的現象，但如果是從一個大的、生意好的事務所換成一家新入場的事務所，而且是在年底的時候更換，往往就釋放了不太好的信號。”

“大所”改聘“小所”

12月1日晚間，奮達科技發布關于變更會計師事事務所的公告，擬聘深圳振興會計師事務所（普通合伙）（以下簡稱“振興所”）為公司及子公司2022年度財務報告及內部控制的審計機構。變更原因為“公司業務發展需要和年度審計工作的安排”。

被換掉的亞太（集團）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以下簡稱“亞太所”），連續兩年為奮達科技提供了審計服務，對公司2021年年度財務報表發表了保留意見。

奮達科技表示，公司已就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相關事宜與亞太所進行了溝通，亞太所已明確知悉本次變更事項并確認無異議。

界面新聞注意到，新聘用的振興所成立于2005年，規模很小。截至2022年12月1日，該會計師事務所合伙人2人、注冊會計師6人、簽署過證券服務業務審計報告的注冊會計師1人。2名合伙人阮浩、李江分別擔任奮達科技項目合伙人、簽字注冊會計師，另外，項目質量控制復核人為阮健。

公告顯示，振興所2021年度經審計的收入總額311.22萬元，其中審計業務收入247.66元，無證券業務收入，2021年度無上市公司審計業務。此外，界面新聞通過其他公開信息了解到，該事務所截至2021年12月31日的從業人員共28人，2021年度凈資產為-119.17萬元。

而對比可見，原審計機構無論在人員規模、審計經驗還是經營業績方面，都更具有顯著優勢。

公開信息顯示，被換掉的亞太所2021年末的合伙人數量為126人，注冊會計師人數561人，簽署過證券服務業務審計報告的注冊會計師人數429人。

亞太所2021年度經審計的收入10.04億元，審計業務收入6.95億元，證券業務收入4.48億元。2021年上市公司審計客戶家數49家。

奮達科技為什么換掉連用兩年的“大所”，而選用一家資質尚淺的“小所”作為審計機構？

12月2日，界面新聞撥打奮達科技證券部門電話，對于變更審計機構一事，相關人員表示，“就是正常的更換”，出于“審計安排”，至于新聘任的會計師事務所的信息“公告里面都有寫”。

當問及振興所是否具備審計上市公司的能力時，上述人員表示，“那肯定沒問題”，“注冊會計師很早就從事審計業務了，之前也有給上市公司提供過服務”。

界面新聞隨即進行走訪，振興所辦公點位于深圳市福田區愛地大廈，共有兩間辦公區，現場6、7名工作人員正在辦公。

據振興所執行事務合伙人阮浩介紹，該事務所現共有從業人員30多人，包括6名注冊會計師。業務方面，目前正在轉型，“以前是做中小企業，今年準備做上市公司業務，服務過的客戶有億路萬源、宜華集團。”

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振興所拿到證券業務“通行證”至今不到9個月時間。中國證監會官網發布的《從事證券服務業務會計師事務所備案名單及基本信息》顯示，振興所于2022年3月30日通過中國證監會備案，獲得從事證券服務會計師事務所資質，首單證券業務為*ST公司年報審計業務。

這首家上市公司客戶便是“2022年A股退市第一股”*ST新億。*ST新億曾于2022年3月11日公告稱，因原審計機構深圳堂堂會計師事務所（普通合伙）被證監會立案調查，擬該聘任振興所為2021年度審計機構。

不過，上述公告發布后10天后，*ST新億便因財務造假等重大違法問題，收到上交所的股票終止上市決定書，該公司股票從此退出二級市場。

此外，界面新聞記者查閱天眼查發現，振興所當前參保人數為11人，2018年至2020年的參保人數均為0人，2021年則未顯示。這與上述合伙人提到的30余名從業人員數量存在明顯差異。

上海國家會計學院上市公司年報研究中心主任葉小杰接受界面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上市公司改聘審計機構，由大的會計師事務所變更為小的事務所，這一情況需要引起投資者的警惕。”

在葉小杰看來，“規模較大的事務所通常成立時間比較久，從業年限比較長，品牌聲譽等方面也經過了資本市場的檢驗。如果換成‘小所’，尤其是在新證券法把原先的審批制改為備案制之后，可能會帶來一個問題，就是新進入到上市公司審計市場的這些‘小所’是否具備足夠的能力和獨立性來去提供審計服務，這是市場所高度關注的。”

4年3換審計機構，2次被出具“非標”

界面新聞記者梳理發現，奮達科技近4年已3次更換會計師事務所。

奮達科技2012年上市，2013年至2018年均由瑞華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以下簡稱“瑞華”）為公司提供審計服務。

2019年7月，瑞華因卷入*ST康得（已退市，曾用股票代碼：002450.SZ）造假案被立案調查。

2019年11月，奮達科技發布公告稱，擬改聘立信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以下簡稱“立信”）為公司及子公司2019年度財務報告及內部控制的審計機構。

隨著審計機構的變更，奮達科技連續六年被出具標準無保留意見的記錄被終止。

立信對奮達科技2019年財報出具“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對內部控制被出具“否定意見”的鑒證報告。導致保留意見的事項包括，無法確定奮達科技并購來的子公司富誠達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富誠達”）和歐朋達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歐朋達”）相關商譽及固定資產減值損失、富誠達長期待攤費用應歸屬于2018年和2019年的部分及存貨跌價損失計提金額的準確性。

與此同時，奮達科技的業績也陷入低谷。因2018年度、2019年度連續兩個會計年度經審計的凈利潤為負值，深交所于2020年5月6日對奮達科技股票交易實行“退市風險警示”，公司股票簡稱由“奮達科技”變更為“*ST奮達”。

2020年9月，奮達科技公告要換掉立信，改聘亞太所為公司2020年度審計機構。

作為新任年審會計師，亞太所對奮達科技2020年財務報告出具了標準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但也遭到了深交所的問詢。深交所要求亞太所對2020年期初財務數據所履行的審計或審閱程序，與前任會計師進行審計溝通的具體內容等系列情況進行說明。

正是這份“平穩”的年報讓奮達科技得以順利摘帽。因2020年扭虧為盈，公司股票于2021年4月13日開市起撤銷退市風險。

不過，好景不長。摘帽后的第二年，奮達科技再次被出具“非標”審計報告。

亞太所對奮達科技2021年財報出具“保留意見”的原因在于，公司出售子公司富誠達100%股權后，未如期收到第二期股權轉讓款。這讓本就業績下滑的奮達科技再次陷入“爭議”。

此次改聘振興所為2022年財報審計機構，已是奮達科技自2019年以來第三次更換審計機構。

葉小杰向界面新聞記者表示，“上市公司現在這個時間點更換審計機構是比較倉促。因為新接手的審計機構要去理清這么多的賬目需要花費比較多的時間，尤其是當上一年度的審計意見是“非標”的情況下，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跟精力。”

同時，葉小杰提醒稱，“如果之前多次出現“非標”，就需要關注之前的審計事項有沒有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導致“非標”的因素是否已經完全消除。如果沒有，那么無論上市公司怎樣更換會計事務所，外界對于它的財報質量肯定還是會打上一個問號。”

曾借助“營業外收入”實現業績大逆轉

奮達科技主營業務為消費電子整機及其核心部件的研產銷，主要產品包括電聲產品、智能可穿戴、智能門鎖、健康電器等四大系列，公司是上述智能硬件領域的供應商。

上市后的奮達科技業績曾一路走高，營業收入由2012年的7.87億元提升至2017年的32.10億元，凈利潤在這5年時間里由0.76億元增至4.43億元。

隨著業績的攀升，奮達科技自2015年開啟了一路“買買買”模式，隱患也就此埋下。

其中，導致奮達科技之后業績“大變臉”的主要原因，在于2015年和2017年的兩筆巨額收購。

2015年3月、2017年10月，奮達科技分別以11.18億元、28.95億元的交易對價從關聯方手中買下歐朋達100%股權和富誠達100%股權，高溢價收購給公司分別帶來9.1億元、25.45億元的商譽。

但這兩家子公司之后的業績表現卻讓人大失所望。歐朋達在2014年-2016年的三年業績承諾期一過，業績便呈斷崖式下跌。富誠達在2017年、2018年業績完成率尚能達到9成以上的，2019年則嚴重不達標。

這令奮達科技“元氣大傷”。2018年年報顯示，公司對歐朋計提了6.56億元商譽減值損失，當年歸母凈利潤為虧損7.80億元。2019年年報顯示，公司對歐朋達和富誠達合計計提28億元商譽減值損失，當年歸母凈利潤為虧損30.57億元。

由于2018年、2019年連續兩年處于巨額虧損，奮達科技股票被更名為“*ST奮達”。對于當時的奮達科技來說，若2020年不能扭虧為盈，依照規定將被迫退市。

在至關重要的2020年，奮達科技實現歸母凈利潤10.65億元，不僅成功扭虧，還創下上市以來業績最高。公司股票最終順利摘帽。

而這背后，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是奮達科技通過增加“營業外收入”來實現業績“大逆轉”。

2020年年報顯示，奮達科技當期營業外收入高達9.86億元，這一數字在往年最高不超過2000萬元。公司表示，這筆收入主要來自富誠達原股東對業績不達標所支付的補償款。

該筆“一次性”收入過后，奮達科技的業績真相再次顯露。

在營業外收入回歸正常的2021年，奮達科技歸母凈利潤驟降至0.51億元。2022年前三季度，公司實現凈利潤1.38億元，同比增長194.05%，但仍不及2018年同期水平。

此次更換審計機構后，奮達科技又將交出一份怎樣的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