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氪新消費 黃曉軍

中國泡菜與韓國泡菜之間的故事，相信不少朋友都聽說過。

比如韓國泡菜99%都產自中國，其中80%來自于山東仁兆鎮。所以也有人表示，韓國泡菜再牛，也得向中國低頭；韓國泡菜的尊嚴，以及韓國人的泡菜自由權，都被一個山東小鎮拿捏著。

這樣的說法較為主流。

就像2017年，韓國泡菜貿易逆差創新高，達到4728萬美元，泡菜的進口量是出口量的10倍以上。當時，韓國最大的通訊社韓聯社，就有報道表示其為“泡菜宗主國的恥辱”。

但這就是全部的事實嗎？商業真相背后往往充滿了假象。

01 韓國泡菜99%產自中國？錯的

《央視財經》報道，據韓國關稅廳在今年11月16日發布數據顯示，10月份韓國泡菜進口額同比暴增約五成，創歷史最高紀錄。而僅今年前十個月的進口額，就超過了去年一整年。

請注意下面一則信息：以2020年為基準，韓國的泡菜市場上進口泡菜就已經占到四成左右，其中，中國產泡菜的占比達到99%。

理解到了嗎？韓國泡菜并不是99%都產自中國，只是進口泡菜中的99%。所以正確的占比是，40%×99%，即韓國泡菜39.6%產自中國，而山東仁兆鎮為韓國輸出了31.68%的泡菜。

但無論如何，約摸4成的泡菜來自進口，這被稱為“泡菜宗主國的恥辱”，卻不為過。

特別是仁兆鎮，拿到超過30%的韓國泡菜市場份額，這妥妥的一個寡頭存在。但問題是，為什么韓國對于中國泡菜的依賴度如此之高？首先是氣候。

比如今年，韓國就受到罕見高溫、暴雨、臺風等極端天氣影響，導致包括白菜在內的各種蔬菜大幅減產。

作為三面環海的韓國，所在半島周邊海域受到暖池影響，其變暖速度達到全球變暖平均速度的1.5倍至2倍。以至于，這些年來韓國極端天氣愈加頻繁，特別是臺風。

而白菜產量在極端氣候下連年減產，韓國1000多家泡菜生產商去年因業績不佳，有近一半被暫時甚至永久關閉。而這個時候，在齊魯大地得天獨厚的自然優勢下，仁兆鎮開始種植與韓國品種一樣的白菜，收獲了大量的韓國訂單。其次就是便宜。

央視財經報道，進口的泡菜價格僅為韓國產泡菜的六分之一。正是如此，中國泡菜大量涌入韓國的飯店、醫院、學校及企業食堂等。有消息顯示，韓國高速公路服務區，則有95%的泡菜為中國生產。

02 泡菜國向中國菜農低頭？假的

為韓國帶去了近4成的泡菜，很多人認為中國泡菜是韓國的救星。

主要的討論點在價格維穩。比如2020年遇到極端天氣影響，韓國“一顆白菜買到79元”的新聞，相信讓不少中國民眾真正了解到韓國吃泡菜有多難。而這一年，全靠進口中國泡菜，才一度壓住了上漲的泡菜價格。

中國泡菜充當“救星”，最早應該是在2010年。

當年，韓國暴雪和臺風肆虐，加上李明博政府提出四大江工程占用了大量土地，導致讓韓國的蔬菜產量下降了近1/3。當年9月，韓國白菜零售價達到歷史新高。新華社的報道是每顆1.38萬韓元，折合人民幣大約85元。

物價瘋狂上漲，導致民怨四起，李明博政府不得不從百姓受眾大量收購白菜，在7折賣給首爾市民。同時，韓國緊急免除白菜30%的關稅，從中國進口了大約5萬噸白菜。

為此，韓國白菜從85元/棵回落到了15元/棵，泡菜危機過去、民生問題解決、李明博政府也解決了燃眉之急。

這樣看來，中國泡菜確實是韓國泡菜的救星，但這個故事并沒有就此結束。

2010年的蔬菜大出口，推動了國內行業價格提升了20%~30%，以至于大量的菜農開始擴大規模種白菜。

但到了2011年，韓國不說風調雨順，但白菜產量有所反彈。這樣一來，大豐收的國內菜農就賣不出去了。

當時菜農王中華看到上一年白菜價格行情好，一度超過8毛錢一斤，于是將白菜種植面積從3畝擴大到了6畝，產量超過了9萬斤。但到銷售時，白菜單價已跌到8分錢一斤。

到后來，白菜價格甚至一度下降到2分錢，各地蔬菜滯銷，菜農拖拉機碾菜當肥料。

仁兆鎮是怎么走出來的？打造出大白菜合作社的標準化模式，甚至由農業農村部門統一配送有機肥和農藥。解決農殘問題，解決泡菜亞硝酸鹽問題等……

據稱，為了解決亞硝酸鹽問題，抑制細菌滋生，仁兆鎮的農民開啟工廠化生產，穿著無菌工作服對白菜進行7輪清洗。最終達到怎樣的標準？菌落總數控制已經超過國家奶粉的標準。

中國菜農能成為韓國泡菜市場的寡頭，不是因為泡菜國的低頭，還是要靠自己拼命。

03 中國泡菜走向全球？辛苦錢！

判定一個產業在全球市場是否處于強勢地位，我們可以粗略地看一個指標——定價權。

當前很多產業的議價權，都掌握在外資手中。比如最為國人自豪的茶葉，自1890年英屬印度和斯里蘭卡成為茶葉出口大國至今，世界茶葉定價權都掌控在英國人手中。

2020年，盡管泡菜宗主國被視為韓國，但這個行業的國際標準，卻由中國主導制定了。盡管如此，中國泡菜在國際市場的定價權并沒有抬高。

以當年的出口數據為例，韓國向中國進口了6.794萬噸泡菜，進口額為3850萬美元。平均算下來，中國泡菜賣到韓國時，每噸價格也就567美元。

但你別看韓國一個勁進口泡菜，他們也在不斷向歐美國家甚至中國出口泡菜。2020年，韓國泡菜的出口量只有1.1181萬噸，但出口額達到4657萬美元——每噸出口價格高達4165美元，是中國泡菜出口價格的七八倍。

換句話說，韓國從中國買了6萬噸泡菜，倒賺近1000萬美元不說，還“免費”吃了5萬噸。這背后，國家GDP貢獻、稅收貢獻、勞動力就業、民生等指標，都一舉抬高。

雖然這些年韓國泡菜貿易多為赤字，但貴是事實。

連泡菜行業的國際標準都是中國主導制定的，那為什么韓國泡菜能比中國泡菜貴這么多？只能說是品牌效應。

此前看到一個視頻，顯示美國課堂教中國留學生學做泡菜，全程都是在提韓國泡菜。而當這些中國留學生說，泡菜起源于中國時，引來的只是一陣嘩然，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無論有多少個留學生走出國門向老外科普，都不如貨架上擺滿中國泡菜的教育意義強。但這一點，韓國泡菜做到了。就像中國功夫一樣，如果沒有李小龍用功夫打遍天下無敵手，誰又會把“功夫”與“中國”真正聯系在一起？

有人會反駁，山東仁兆泡菜品牌也在提升，在韓國以外，其還走向了日本、東南亞、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英國等市場。

但拿到國內來看，我相信沒有幾個人知道仁兆泡菜。他們更多還是會想到韓國泡菜，就連出名的四川泡菜也不過是川渝人更了解。自己人都沒有明顯的品牌印象，又有多少老外會知道呢？

中國泡菜走向全球，是B端大貨模式，知道的可能只是幾個大型進出口代理商。而面對廣大消費者，中國泡菜依舊處在附加值較低的階段，掙得依舊是辛苦錢。

04 最后一點感想

早在2016年，韓國農林畜產食品部就提出了“泡菜振興計劃”，提出到2022年將韓國產泡菜的市場占有率從目前的65%提高到70%。

而從今年進口量創歷史最高紀錄來看，這一計劃似乎沒有完成。所以在談到韓國泡菜時，身邊也有人會調侃，泡菜國不得行，還得依靠咱們的中國泡菜。

但沒有品牌效應，主要的進口國又在想方設法提高自有供給，我們憑什么去調侃別人？

沒有謙遜，沒有自省，沒有“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不是妄自菲薄，國人對于中國泡菜乃至更多產業，都沒有普遍的危機意識。

就算是最狂熱的市場也要傳遞寒氣，這才是保障長期持續發展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