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坤輿商業觀察 觀潮
編輯|高見
泡泡瑪特,正在構建一套可量產的“上癮系統”。
不是靠故事打動人,也不是靠渠道贏市場,它用盲盒概率、限定機制、明星曬圖與社交傳播,將用戶的情緒驅動轉化為高頻復購。產品不講世界觀,但人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我表達。
Labubu的走紅,只是系統跑通的信號燈。真正讓泡泡瑪特脫離“盲盒廠商”標簽的,是它開始像平臺一樣運營用戶情緒,像互聯網產品一樣制造沉浸循環。
在內容稀缺、注意力昂貴的當下,它賣的不是IP,是一個讓人不斷上頭的“身份感回路”。
這套回路,能復制幾次?能撐多久?比情緒紅利更難的問題,才剛開始浮現。
01 上頭,是被設計的
4月24日,泡泡瑪特推出Labubu第三代搪膠毛絨產品“前方高能”系列。發售當日,門店排隊、線上秒空,首批盲盒迅速售罄,部分中簽用戶在二級市場轉賣,價格直接翻倍。Labubu成為泡泡瑪特IP體系中的現象級爆款,其所在的The Monsters系列,在2024年實現30億元營收,同比大漲726.6%。
這不是一次偶發性的社交熱潮,而是泡泡瑪特“制造上癮體驗”能力的集中體現。通過限量發售、概率機制、社交炫耀與身份篩選,Labubu的成功更像是一個標準化運轉的“情緒上鉤模型”。
首先是低門檻參與。產品定價多在59–99元之間,遠低于潮牌或奢侈品,卻能帶來“明星同款”的消費滿足感。Lisa、貝克漢姆、蕾哈娜等在社交媒體曬出Labubu掛飾,使其迅速成為Z世代的“潮流憑證”。而平臺算法則加速內容擴散,一張曬圖,或一個開箱視頻,就可能獲得可觀的社交回報。
其次是抽獎機制驅動的復購邏輯。Labubu產品以盲盒形式銷售,通過設置隱藏款與不透明包裝機制,引導用戶多次購買以獲取稀有款式。有數據顯示,Labubu馬卡龍系列隱藏款在二級市場溢價達877%,Vans聯名款更漲至原價1284%。在這種機制下,用戶并不是“收藏者”,而更像“投注者”。
更重要的,是內容自增長與社交儀式感的嵌套。在小紅書、抖音等平臺,大量用戶主動上傳“開盒視頻”、曬搭配、比罕見度,形成一套以“購買-分享-炫耀”為核心的用戶內容循環。這不僅提升了品牌曝光,也放大了用戶的參與沉浸感。開盒,不只是消費行為,更是一次情緒釋放。
在現有渠道中,泡泡瑪特通過限定發售、門店排隊機制與內容鼓勵手段,強化用戶對品牌的參與感與稀缺性認同。”你不是在買一個玩具,而是在加入一個可以被識別、被回饋、被炫耀的社群系統。品牌角色從“銷售者”變成了“游戲設計者”。
2023 年,泡泡瑪特的創始人王寧在接受采訪時曾說,“現在更看好在抖音的銷售。就購物方式而言,整個貨架電商在下滑。抖音的算法確實做得很好,它能推給你很多以前沒想過會買或者沒想過自己還感興趣的東西。”這句評論并非營銷,而是精確描述了泡泡瑪特的運營邏輯:不靠傳統貨架,而通過算法和用戶行為觸發興趣、制造欲望,最終引導轉化。
互聯網產業時評人彭德宇認為:Labubu的熱賣,是泡泡瑪特首次把“上癮機制”做到近乎無感卻高效的狀態:用戶不是被告知要買,而是在被潛移默化地“引導去想要”。這不是內容產業,也不是傳統零售,而是一次結構化心理反饋系統的搭建。
潮牌主理人吳玉興則表示:這套系統用低價門檻制造參與感,用盲盒機制制造偶然性,用社交傳播制造稀缺感,再用身份激勵機制綁定忠誠度。每個節點都不是爆點,但所有節點連起來,就是一套高頻驅動的商業閉環。
Labubu之所以能成為“全球年輕人共識的情緒圖騰”,靠的不是故事線,而是一次標準化、算法化、可復制的“情緒消費引擎”。
02 買的是身份感
Labubu成為泡泡瑪特的新“頂流”,不是因為它有多復雜的世界觀設定,而是因為它精準擊中了Z世代的心理空位——一個讓人“看起來很特別”、又人人都能擁有的情緒表達載體。
Labubu的設計者龍家升,原本只是中國香港潮玩圈的小眾藝術家,其“丑萌”風格并不主流。泡泡瑪特看中這個IP后,沒有急于推爆,而是按部就班地進行了標準化孵化:從“陽光計劃”調整外形,到內容包裝中的反差感塑造,再到聯名產品策略上線,整個過程更像一場工業級營銷實驗。
“泡泡瑪特真正做到的是,讓Labubu變成一個“情緒留白”的載體——不強調設定、不定義身份,而是讓用戶把自己的情緒貼上去。有人覺得它搞怪,有人覺得它孤獨,有人把它當作治愈。沒有敘事,反而讓每個人都能講自己的故事。”彭德宇說到。
這也是它能在多地同時爆紅的原因。泰國有CRYBABY系列,美國有馬卡龍款,中國有改娃文化和盲盒打卡,泡泡瑪特將不同文化背景下的Labubu進行微調,形成“因地制宜的情緒共鳴點”。
而這背后,是泡泡瑪特長期構建的一個“情緒閉環系統”:從盲盒機制引導首次購買,到積分會員制度增強綁定感,再到限定款制造稀缺性與優越感,最后由用戶在社交平臺完成展示和反饋。
Labubu不只是一個玩具,更是泡泡瑪特構造的“身份消費通道”。品牌通過層級化的價格體系和運營機制,搭建起從大眾款到限量款的多梯度選擇。你可以買便宜的嘗鮮,也可以通過搶購隱藏款、攢積分、秀限量,進入“上層玩家”圈層。
相比傳統IP運營依賴“內容+渠道”的模式,泡泡瑪特選擇的是“形式+情緒”的路徑。在它的模型中,IP的核心價值不是故事,而是是否能觸發用戶表達、是否能創造“可被看見的獨特感”。
在這一點上,泡泡瑪特更像是潮流版抖音,而不是中國版的迪士尼或三麗鷗。
它不是講一個世界給你聽,而是提供一個殼,讓你去講自己的情緒故事。
企事界管理有限公司執行董事李睿表示:泡泡瑪特的社群運營也早已脫離了“客服體系”,而變成一種去中心化的情緒動員機制。用戶拍攝開箱視頻、分享改娃筆記、打卡門店快閃,本質都是在參與品牌的傳播敘事。這是一種“非中心化的故事共創”,也是泡泡瑪特所擅長的互聯網式“用戶參與路徑”。
所以說,泡泡瑪特不是一家賣IP的公司,而是一家賣“情緒表達權”的公司。
Z世代不缺選擇,他們缺的是一種能精準映射自我狀態的可展示型產品。而泡泡瑪特,正在用一套可控節奏將這種需求變現。
Labubu的火,不是因為它有意義,而是因為它足夠模糊,讓每個人都能附加意義。
03 難的是下一次上頭
Labubu的爆紅,將泡泡瑪特送上了情緒消費的頂點,也讓一個問題變得無法回避:它能復制第二次嗎?
泡泡瑪特目前的營收支柱IP大多誕生于2016—2019年,Molly、Dimoo等已進入中后期生命周期。Labubu雖在2024年憑借Lisa等明星帶貨實現爆發,但其IP原型創作于2015年,早已不算“新秀”。即便品牌已與200多位藝術家合作,但真正孵化出“百萬級”新IP的能力,還未被充分驗證。
“這導致了一個核心風險:過度依賴單一爆款,缺少中腰部穩定供給。這種結構性問題一旦出現斷層,情緒消費的熱度很可能迅速降溫。正如Molly的下跌期所展現的,一旦盲盒熱度散去、IP失去新鮮感,消費頻率和用戶留存都會同步滑坡。”李睿指出。
此外,泡泡瑪特的“情緒經濟”模型,本身就建立在對稀缺性、刺激感與認同感的多重操控上。這也意味著,一旦這些機制失效,用戶信任就會迅速瓦解。
比如黃牛囤貨、搶號軟件橫行、假貨流入等問題,已在多個市場引發用戶反感。有店員目睹快遞代購一人掃空整批Labubu,普通用戶一盒難求;熱門隱藏款炒至原價十倍以上,反而讓“普通玩家”望而卻步。原本為“每個人都能參與”的情緒通道,逐漸演變為少數人的投機游戲。
吳玉興認為:泡泡瑪特也面臨內容力的缺位。雖然Labubu動畫短片已在規劃中,但目前品牌的核心產品多為無劇情、無背景設定的“模糊角色”。相比之下,迪士尼有完整世界觀,樂高有創意體系,三麗鷗有情感符號,泡泡瑪特的IP仍偏“輕量而孤立”。一旦用戶厭倦視覺沖擊與盲盒刺激,品牌缺少后續價值延展的內容支撐。
更關鍵的是資本市場對估值的擔憂。2025年上半年,泡泡瑪特市盈率高達91.52倍,遠高于多數消費品公司。其前25大股東合計持股超85%,流通盤小、價格波動大,一旦預期反轉,估值回調空間不可忽視。部分機構已在一季度選擇減持,也反映出“高點兌現”的市場預判。
品牌在做出回應:已完成The Monsters版權收購,嘗試多IP運營,并推進城市樂園、快閃店、聯名品牌等場景拓展。但這仍難掩整個系統對爆款節奏的高依賴。
李睿也認為:情緒消費的風險,在于“快感一旦成為慣性,刺激成本只會越來越高”。泡泡瑪特構建的這套“上癮系統”,確實能迅速激發購買,但若缺少內容承載與持續情緒連接,極有可能走上同質化內卷甚至消費疲勞的路徑。
Labubu的爆紅,固然是泡泡瑪特精準踩中了一次情緒節奏。但真正難的,是如何不靠運氣,穩定上頭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十次。
這不僅決定它還能走多遠,也決定它是否真能成為那個“中國的迪士尼”,而不只是情緒消費熱浪中的一枚高溢價盲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