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黎文婕
編輯 | 劉海川
一
2019年4月4日,在西昌市火把廣場的悼念堂內,花圈環繞。犧牲消防員張帥的父母被攙扶入場,神色難掩喪子之痛。
在這里,他們見到了張帥最后一面,那是一張灰白照片。
30位犧牲烈士的遺照之上,黑紙白字寫著“沉痛悼念在四川木里森林火災撲救中英勇犧牲的烈士”。
西昌市和木里縣降下半旗,全城默哀,哽咽聲起——很多人回想起5天前的那場大火。
即便是在火情頻發的木里縣,如此復雜的火場也是罕見的。
2019年3月30日的傍晚,火勢從一開始就被判定為“較大級別”,火場最高海拔約3700米,海拔高,風大且方向不定;山高坡陡且取水不易。
位于四川西南邊陲的木里藏族自治縣,擁有長江上游重要的水源涵養林,是中國僅存不多的成片原始林區。現有林業用地面積94.14萬公頃,其中林地62萬公頃,森林覆蓋率67.3%,活立木蓄積量1.17億立方米,占四川省的10%,全國的1%。
成片的林區以豐厚的礦產資源與旅游資源養育了一方村民,但此刻,這座小縣城不得不應對這場大火帶來的考驗:火災著火點在海拔3800米左右,火場平均海拔4000米,多個火點位于懸崖峭壁上。
大火吞沒了約20公頃林地,當地先后組織了森林消防涼山支隊西昌大隊、當地專業救援隊伍參與撲滅,最多時救火人員達到700多人。
超出人們意料的殘酷災難,發生在3月31日下午。
四川森林消防總隊涼山州支隊指戰員和地方撲火隊員共689人在海拔4000余米的原始森林展開撲救。撲火行動中,受風力風向突變影響,突發林火爆燃,瞬間形成巨大火球,在現場的撲火人員緊急避險,但27名森林消防指戰員和3名地方撲火人員不幸遇難。
其中,27名森林消防支隊的戰士有1名80后,24名90后,2名00后,年齡最小的18歲。
這是自2018年國家應急管理部成立以來,應急救援人員傷亡最多的一次。
事后,根據專家初步分析,此次火災很可能是由雷電引發的,在燃燒過程中可能還發生了“轟燃”現象。
林火爆燃的發生是小概率事件,森林公安滅火規則第八條記錄了火爆的形成過程:當風大高溫時,可燃物極易燃燒,飛火常常隨大風出現。主火頭前方和兩翼會出現多處飛火,形成多個小火場。這些小火場同時燃燒,會使中間的未燃區的空氣和可燃物溫度急劇上升,并迅速達到燃點形成火爆。如果撲火人員處于其間,就會被窒息和死亡。
二
3月31日凌晨1點49分,涼山支隊西昌大隊四中隊二班的消防員張帥在QQ空間上傳了兩張照片,分別是準備出發的消防車和一袋干糧。
5個小時后,張帥的父親張其田醒來,打開手機查看兒子的空間動態——這是他從兒子入伍后養成的習慣,1年零7個月里,沒有一天疏漏。
“你又出發了嗎?上哪兒去?”看見兒子凌晨發的照片,他發消息過去。

他沒有等來回復。張帥的父母通常保持著克制的擔憂。他們清楚,“孩子在部隊忙,大部分時間都拿不到手機。能用手機時,自然會主動聯系我們。”
4月1日凌晨,張其田接到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噩耗使他雙腿發軟,癱坐在地。
年僅19歲的張帥在2017年9月入伍。從臨沂第二十九中學畢業后,他曾在山東一家技校學習一年有余,臨近畢業,他告知家里人當兵的心愿。
家里人都沒有反對。“他生性機靈,出去鍛煉一下是好事情。”
比張帥年長15歲的堂哥張榮強看著張帥長大:“他懂事,從小就幫著家里做農活,做飯。還會幫著照顧妹妹和奶奶。”
這一年的秋季,天氣清朗,全家老老少少近20口人一行將張帥送到了臨沂火車站。
身著軍裝的張帥和家里人一一合影,在照片上,個子高挑的張帥始終保持著軍姿,眉眼尚留稚氣。這個不足20歲的年輕人是從農村走出去的孩子,始終帶著田野里生長出的那份樸實敦厚,面對苦累,更習慣緘口不提。

初入火海時,燒著眉毛、劃破小腿、燙起水泡,他一言不吭。每次出發,頭盔、衣服加上靴子將近15斤重,每次滅火還要帶一個30斤重的空氣呼吸器和兩個各12斤重的水帶,再加上水槍等工具,每次出勤的裝備重量至少得80斤,他也從不細說。
“入伍之后,問他累不累。他總說不累。”張榮強心想,怎么可能不累呢?在他的空間相冊里,總是訓練和執行任務的照片。火災前兩天,他還在訓練,一跑就是15公里。
新兵張帥沒有假期,入伍近兩年沒有回過家。2018年的大年夜,家里人圍坐一圈拍了張合照,發給張帥,”全家人就等著你”。
他給家里發了段視頻:他和戰友們正放鞭炮,這群平均年齡不到25歲的年輕人興奮地喚著“新年快樂”,視頻末尾,張帥語氣輕快:“爸媽,新年快樂!”
家里人不知道的是,冬春季節的西昌,與明媚風光相伴的是高溫、干燥、大風,這一切都意味著較高的森林火險等級。尤其是春節前后,生產、生活用火導致火災發生的風險大大增加。消防隊員張帥們幾乎沒有休息時間,既需要堅持日常的“巡山”工作,又要多次出任務滅火。
他甚少談及這些任務,只念著部隊戰友們的情誼,“戰友們都像我哥哥,可親了。”也更愿和親戚們分享那些新奇而幸福的瞬間——飛過叢林上空的直升機、山林間隨風搖曳的樹葉和撲滅大火后戰友們席地而坐露出的笑。
2018年,根據“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公安消防部隊、武警森林部隊退出現役,成建制劃歸應急管理部,組建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
53年的消防部隊成為歷史,他們的使命卻不曾改變。
2018年11月9日,在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授旗儀式上,這支隊伍換上了突出消防救援隊伍職業特性的”火焰藍”新制服。
3個月后,張帥寫道:“變成火焰藍以來,肩上的責任更重了。連著兩天,出來執行任務,新年快樂!”
三
2019年的元旦晚會上,張帥曾和戰友楊瑞倫、張成鵬合唱了一首《童話》。他把戰友錄下的視頻發給父親,自我調侃道,“唱多了軍歌,還有點跑調了。”
那時站在他身側的楊瑞倫,與他一起遇難火海。
楊瑞倫的父親楊星禮始終忘不了送兒子入伍那天的場景。
2017年10月,出生于黔東南州麻江縣賢昌鄉營山村的楊瑞倫入伍。家人和他曾站在老家門前拍照留念,這像是一張匆忙拍攝的照片,畫面里的家人們都還沒來得及露出笑顏,楊瑞倫的小侄子甚至還未將臉轉向鏡頭。
但楊星禮舍不得這張照片,始終保存在手機相冊。照片上的楊瑞倫一襲軍裝,筆直地站在父親身旁,眉眼也像極了父親。他的胸前佩著紅花,手里則拎著部隊新發的公文包。在他們身后的門簾上,貼著一副對聯,橫批是“參軍光榮”,紅紙黑字。

23歲的楊瑞倫“性情溫和,善交朋友”,入伍前曾在加油站打工,“初中畢業后就一直靠自己,吃苦耐勞又懂事。”父親說。
報名入伍時,他曾告訴營山村村支書楊興,當兵的理由是“爺爺那輩的老人有三個都當過兵,從小就有軍人夢。”
在楊瑞倫當兵的近2年時光里,老家的屋子里又多了“光榮之家”和“最美家庭”的榮譽證書。
“他入伍的時候,別的什么也沒想,就想著給爸媽買部手機。”楊瑞倫的嫂子吳源橋記得,楊瑞倫花光了1個月工資,騎著摩托車趕往縣城里給父親買手機,“以后就能隨時聯系。”
她心疼這個弟弟,“入伍之后,一直沒有回過家。”
楊星禮則一直惦記著兒子的未來,“他入伍之后,就給他建了個房子,還沒裝修。想等他退伍之后,談個對象,把房子裝修好當作婚房。”
3月30日晚,楊瑞倫和楊星禮視頻時突然說,“爸爸,山上又起大火了,不跟你聊了,我們馬上要上山救火。”
幾個小時之前,他也曾和吳源橋視頻通話,當時吳源橋正在忙,匆忙聊了幾句后就掛斷了視頻。再提當時,她后悔自責,“我總是提醒他,一定注意安全。偏偏這次沒有提醒。”
四
消防隊里的這群年輕人,大部分都自農村走出來。張帥的家境也并不算寬裕,左右相鄰都蓋上了水泥樓房,他們還住在父母結婚時蓋的瓦房里。在堂屋電視柜上,張帥父母擺放著張帥和父母、妹妹的全家福照片,還有一張當地政府歡送新兵入伍的合影。“這是家里最珍貴的東西。”張榮強說。
生性節儉的張帥心疼常年務農的父母,在部隊舍不得用每月的津貼,幾乎沒給自己添置過新衣物,卻攢錢給母親買了一雙運動鞋寄回家。
同樣出生貧寒的蔣飛飛是北京林業大學2007級國防生,曾就讀于該校人文學院法學專業,畢業后從事森林消防工作,直至殉職。他生前系涼山州森林消防支隊西昌大隊三中隊中隊長。
在他大學輔導員陳慧猛的記憶里,蔣飛飛父母都是辛勤勞作的農民,媽媽積勞成疾,“得了骨質增生和冠心病。”
陳慧猛發現,平日里,蔣飛飛總是穿著國防生的訓練服,“就算是和同學出游聚會,也總是那一套。”
家境貧寒并未消磨蔣飛飛的志氣,他是班里的優等生,“拿過好幾次獎學金,也拿過國家勵志獎學金。”陳慧猛曾在操場上看見給自己加練體能的蔣飛飛,“國防生在學校既要正常上課又要訓練,他還能保持在高強度的訓練下,自己加練,真的很不容易。”
事后,北京林業大學人文學院找到一份特殊的學生作業——當時即將畢業的蔣飛飛在自己的職業規劃書中寫道:“2011年中旬,我將離開北京林業大學,投身森林武警部隊,這是我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也許會是我人生永恒的事業。”
另一名犧牲的隊員代晉凱,是涼山州森林消防支隊的新聞報道員,他曾記錄下蔣飛飛不久前參與的一場火災:2019年1月28日凌晨2時,涼山州鹽源縣前所鄉發生森林火災,支隊下屬西昌大隊三中隊中隊長蔣飛飛讓其他隊員先原地調整,自己帶著程方偉和康桂銘兩名戰士作為先遣偵查組迅速向火線前進。70度的山坡上鋪滿了松針,踩在上面稍有不慎便會打滑,程方偉背著滅火機向明火發起沖擊時,因為腳下踩滑突然向山溝滑了下去。幸好,他抓住了身旁一根并不是很粗的樹枝,一個翻身站起來,滿身塵土,繼續投入到了撲救工作中。蔣飛飛此時已繞到他身后,用雙手扶住了他,防止他再次摔倒。
然而,這次的火場上,好運沒有再度眷顧他們。
蔣飛飛的姑父說:“蔣飛飛的妻子已經懷孕四五個月。得知消息后就暈倒了。”
2015年9月入伍的程方偉年僅22歲。而24歲的代晉愷,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我拍了火線照片就發給您”。
五
自從張帥入伍,為了了解張帥安危,張父張母學會了用QQ。但他們的QQ對話列表里,只有兩個人,第一個就是兒子。家里人喚張帥小名“香凱”,父母便給他的QQ名備注為“凱凱”。
父親本是沉穩寡語的,但在他們的聊天界面,他總是在詢問,總是在等待。
2018年7月,西昌發生泥石流,張父問:“四川泥石流了,你們去了嗎?”
2018年11月末,張帥忙于訓練,1個月沒有和父母聯系。張母發消息給兒子:“爸媽不想打擾你,媽做了個夢不好,特別害怕,心里好緊張,請你回個電話或者回個短信,知道你好好的,爸媽就放心了。”
2018年12月16日,宜賓發生地震,他們問:“地震了,你們有影響嗎?”等了3天未等到回音的張父發來消息:“你爸媽急得飯都吃不下去了。”

他們“不敢給他打電話,只能等著他打電話過來。”這是紀律,親戚們都記在心里。
每一次在新聞里看見災情,這對年老的父母便輾轉難安,“心總是懸在空中。”他們盼著“跟他視頻一下,看見他人,就能安心。”
2018年11月底,張帥本有機會選擇復員,但他最終堅持留隊。
張父問他:“想好了嗎?”他回復:“留了吧,在這里干幾年回去也有點資本。”
張父不忍兒子受苦,“我的意思是你回家,趕快找個對象好結婚。”
張帥笑了笑,勸父親別擔心,“之后再說吧。”
對于張帥還顯得“有些遙遠”的婚姻殿堂,卻是26歲的高繼塏本要實現的夢想。
如果沒有意外,今年26歲的高繼塏本來準備在明年結婚。交往多年的女友和他是小學、初中同學,現在在當地縣上一家醫院工作。

2018年10月,高繼塏的姐姐結婚,他休探親假回家送親。那是高繼塏的父親高正寶最后一次見到兒子,“曬黑了不少”。
聽聞高繼塏犧牲的消息后,昔日戰友劉延霖哽咽著感慨,”每次出火海都是運氣好,這次好運氣用光了。”
多年的行軍經歷使高繼塏沉穩老成,勇敢可靠。在劉延霖眼里,他像現實版的“許三多”,個子不高卻身材健壯,愛跟自己較勁。“在訓練場上永遠卯足了勁,一上雙杠就能不下來。”他還是班上的”飛毛腿”,體能考核時,跑五公里總能排在前三。
劉延霖2013年初識高繼塏時,對方是副班長。剛滿20歲的高繼塏已然受過多次考驗,“新兵們都有些怕他。”每當任務來臨,這位年輕的副班長總會和戰友們嚴肅地反復強調救火常識。
“我去涼山的第一年,就參加了不下30次撲火任務,次次高班長都沖在最前面。”劉延霖熟悉涼山山區的危險,“高溫與濃煙,家常便飯。”
不善言辭、工作要求嚴苛的高繼塏,內心溫潤。2014年3月,西昌市經久鄉馬鞍村當日發生森林火災,火勢迅速向西昌瀘山方向漫延。高繼塏帶著一個班10個人參與滅火行動。隊伍里有3個新兵,高繼塏擔心他們,反復叮囑,”保護好自己”。
他對戰友的情誼,總是藏在重復的提醒和質樸的口琴聲里。在部隊,高繼塏最大的愛好是吹口琴和唱歌。
3個月前的元旦晚會上,戰友們圍坐一圈,高繼塏站在中間,唱了一首《送戰友》。視頻里,生性靦腆的他有些緊張,戰友們跟他反復和著那一句,“一路多保重”。
劉延霖離開涼山支隊時,高繼塏也曾和他互道“保重”。2014年高繼塏考上杭州士官學校,學習防火指揮。兩年后,他再度回到西昌。如今已是涼山州森林消防支隊西昌大隊四中隊三班班長。戰友們總習慣叫他“我們班長”。
與高繼塏分別后,劉延霖很少和他聯系,“在部隊里,都忙。”劉延霖曾翻看高繼塏的朋友圈,但很長時間都沒有更新過,只留下一張黑白底色的封面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前行的消防隊員。而右下角的簽名里,他寫著:“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六
在犧牲的消防隊員里,2007年入伍的孔祥磊算是老兵。不久前,他也在云南紅河老家訂了婚。
近12年的部隊生活,使他更熟悉涼山的山區。新兵下連以后,他就被分配到武警涼山州森林支隊西昌大隊,“這么多年,他經歷了將近一百場火災。”他的一位昔日戰友稱,近12年里,他從戰士一級一級緩慢地升到班長。
孔祥磊對待新兵就像對待年少時的自己。“新兵們體能跟不上,他就陪著一起練,出任務時新兵背不動裝備要掉隊,他就幫著背。”戰友回憶。
一篇新聞通訊曾記錄下這樣一幕:有一年西昌市經久鄉突發森林火災,孔祥磊所在的中隊擔負主攻任務,大家匆匆趕往一線。從山腳徒步向火場開進時,新兵楊杰背著近二十公斤的水袋,肩膀上還挎著滅火彈、水壺和自己的給養,沒走幾步,就大汗直冒,很快便從中隊的前方落到了最后面,眼睜睜地看著隊伍離自己越來越遠,雙腿卻跟灌了鉛一樣邁不動一步。在半山腰上,他坐在了地上,再也不想起來。但剛剛脫掉身上的裝備,他便遠遠地看見了孔祥磊的身影,肩上扛著風力滅火機快步朝他走來。孔祥磊到他面前時,沒多說話,直接拿起他放在地上的水袋,背在身上,又托起自己的滅火機,放到肩頭。
按照原來的計劃,孔祥磊今年年底就可以退役回家。他的父親正準備帶著兒子的女朋友一起去趟四川,到西昌的部隊看看孔祥磊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在這個悲傷之夜,孔祥磊的父親和孟兆星的姐姐接到了犧牲的消息。在孟兆星姐姐眼里,弟弟聽話懂事,上學時只要回家,就會給父母帶禮物。2017年入伍之后,他還沒有機會回過家。2019年3月22日,他和姐姐匆忙通過的電話,是雙方都未意料到的永別。
幾乎所有朋友都知道,剛滿20歲的孟兆星曾一直向往著當兵。這個從農村里長大的孩子,向往著走出鄉村,走進軍營。從金川區雙灣中學畢業以后,孟兆星到金昌技師學院電工專業學習。2017年畢業后,剛滿18歲不久的孟兆星如愿以償。
他曾告訴好友許遠:“以后能留在部隊,我就會一直留下去。”

2019年4月3日7時,木里縣森林大火已無明火。西昌森林消防大隊投入救災的剩余十多位消防員,于凌晨回到營地。
順著姜坡路蜿蜒而上,在殯儀館外,靈堂剛剛建起,白色的哈達和紙花早已壓滿路邊枝頭。
4月4日,涼山州全州停止一切公共娛樂活動:影(劇)院停止放映;當地新聞頻道停止刊播綜藝、娛樂等內容;眾多酒店和商店外的LED屏幕都滾動播放著悼念詞……
悼念大堂內,是長久的痛哭聲與呼喚。
然而,這一切仿佛都在提醒著烈士父母張其田們,孩子永遠離開了。他們在那張照片下久久駐足,忍不住向那熟悉的面容伸出手,卻只是一場徒勞。
2個月后,是張帥的20歲生日。78歲的奶奶還未知曉孫子的死訊,她在山東臨沂的老家,等待著孫子休探親假回來。
她反復叮囑張榮強,“等凱凱回來了,可一定要給他做一大桌好吃的。”
張榮強偷偷擦掉眼淚,掛掉了電話。他想,明年此時,涼山的草木又將郁郁蔥蔥,張帥卻永遠不會再回來。
(實習生陳佳佳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