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懂財帝 嘉逸
移動互聯網流量紅利消失,中國最大的OTA在線旅游公司,同時在C端與B端出現了運營“變形”。
前幾年,消費者吐槽攜程大數據殺熟。即使到了強監管的這兩年,該現象依舊。近日,明星藝人馬天宇發微博稱遭遇攜程大數據殺熟,“三千多的票,點進去變成六千多,最后變成一萬多?!彪S后,該話題迅速“發酵”并登上微博熱搜。
與此同時,商家、酒店與攜程之間的合作也出現了“裂痕”。
旅行社商家一直難以忍受攜程的新動作。今年5月,攜程推行“零售轉代理”政策后,有不少商家把所有產品從攜程下架。
渴望流量獨立的酒店商家也正謀求逃離。連鎖酒店巨頭率先打響“去中心化戰役”,紛紛通過APP、微信小程序等建造私域流量池。
更讓攜程董事長梁建章坐不住的是疫情不斷侵擾與流量的持續衰減。
2022上半年,國內旅游總人次14.55億,比上年下降22.2%,國內旅游總消費1.17萬億元,比上年下降28.2%。
“余糧”本就不多,行業內卷卻愈發嚴重。
美團、阿里飛豬,乃至抖音、快手、小紅書等勢力群狼環伺,都在依靠著平臺內更便宜的流量與獲客成本猛攻酒旅市場。
梁建章知道,流量一直是攜程的“心病”,攜程必須盡快找到治療“流量焦慮癥”的解藥。
1、攜程被「蠶食」
不同于電商、在線教育等賽道,OAT在線旅游是一個同時連接線上、線下兩大用戶流量池的特殊行業。
過去十余年,為了保證GMV超萬億的OAT行業正常運轉,攜程、美團、阿里飛豬等互聯網平臺相繼在線上構筑起了覆蓋數億人口的流量池。
與此同時,監管部門、景區、交通、酒店等產業鏈參與者,也在持續打通阻礙消費者線下流動的諸多壁壘。
然而2020年,疫情突然而至,線下流量全面枯竭,OTA的商業邏輯閉環直接被打得稀碎。
行業龍頭攜程首當其沖。2020年財務數據顯示,公司GMV僅為3950億元,營收大幅下滑了48.65%,為183.2億元,歸母凈利潤由盈轉虧,為虧損32.47億元。
2021年,國內疫情逐漸緩解,線下流量池重新集聚,攜程業績也隨之回暖。公司營收為200.2億元,同比增長9.32%,歸母凈利潤為虧損5.5億元,大幅收窄。
但2022Q1,消費需求減弱疊加疫情防控影響,OTA行業的流量再次大幅下滑。據文旅部統計數據,一季度國內旅游總人次8.30億,同比減少1.94億,下降19.0%。
盡管攜程業績高于市場預期,但依舊受到了沖擊。公司營收為41.09億元,同比微增0.02%,歸母凈利潤虧損9.89億元,虧損幅度擴大。
不過,攜程顯然并不擔憂旅游業的未來,因為國內部分地區以及海外市場已經開始回暖復蘇。
攜程CEO孫潔在一季度業績發布會上表示,報告期內,攜程國際平臺整體酒店預訂量較2019年同期增長約25%,Trip.com品牌在海外市場的本地機票預訂量較2019年同期增長超過200%。
孫潔還透露,華南和華西地區的酒店預訂量在最近一個月已經超過了2019年同期水平。
美團、阿里飛豬、抖音、快手、小紅書等互聯網公司也嗅到了復蘇增長的機遇,它們憑借著更便宜的流量、獲客成本,向OAT市場發起了猛烈攻勢。
據悉,美團正加速向高端酒店領域滲透。今年一季度,美團酒旅平臺的高星酒店間夜量占比達17.4%,創歷史新高。
阿里飛豬在今年3月啟動了組織改革,飛豬旅行總裁莊卓然表示,將為未來獨立面對市場做好充分準備。
抖音在7月中旬宣布,將酒旅業務從電商板塊切換至本地生活服務板塊,意欲打造一個“字節版美團”。
資料來源:Fastdata極數
面對競爭對手的多維夾擊,攜程在線上流量端應對乏力,市場份額被“蠶食”,但仍牢牢占據著行業一哥的位置。
據Fastdata研究報告,按GMV計算,2020年,攜程市場份額為40.7%,攜程+去哪兒市場份額合計為58.2%。
2021年,OTA“一超多強”的格局松動。攜程、去哪兒市場份額分別同比下滑了4.4、3.6個百分點,至36.3%、13.9%,合計市場份額為50.2%。
美團、同程旅行繼續擴張,市場份額分別達到20.6%、14.8%。飛豬市場份額為7.3%。
2、| 酒店「出逃」
“任何一家對業務有責任心的互聯網公司,都應該為流量焦慮?!監TA行業中,梁建章對這句話應該最深有體會。
因為攜程是代理模式,即在線旅游企業作為旅游資源或B2B代理商的線上代理中介,在交易中賺取傭金收入,由在線旅游企業提供訂單咨詢和售后等客戶服務。
而在最重要的流量獲客成本方面,代理模式往往比平臺模式(如飛豬)、媒體模式(如抖音)更高。
以2019年為例,攜程獲客成本高達32.6元,比阿里巴巴(31元)還高。而同時期,美團獲客成本僅為4.7元,約為攜程的七分之一。
同程藝龍(已更名為“同程旅行”)背靠微信九宮格,獲客成本為10.6元,約為攜程的三分之一。
事實上,百度持有攜程10.78%的股份,是第一大股東。但顯然,李彥宏并未因此在流量上給梁建章打折,雙方僅僅是松散的投資關系。
有行業資深人士表示,“與飛豬背靠阿里,美團酒旅背靠美團,抖音背靠字節跳動相比,攜程缺少一個真正的‘流量爸爸’?!?/p>
攜程也深知自己在流量端優勢不大,所以干脆另辟蹊徑,深耕交通票務、住宿酒店等供應鏈領域。
這其中,交通票務基本不賺錢,是攜程吸引流量的渠道之一。
中信證券研報顯示,機票“提直降代”后,OTA行業的航司傭金率基本維持在2%左右。火車票方面,12306占據了接近90%的市場份額,OTA平臺幾乎沒有議價權與盈利空間。
攜程最終只能把寶押在產業集中度較低的酒店領域。
據財務數據,2021年,攜程旗下酒店預定業務營收為81.48億元,占總營收比為40.69%。
傭金率方面,攜程低端酒店傭金率為4.2%,高端酒店傭金率為9.1%,總傭金率為7.3%。但此前有媒體報道,部分酒店被攜程收取了15%左右的超高傭金。
酒店商家苦攜程久矣,不甘心一直被“收割”。它們決定“去中心化”,通過APP、微信小程序等工具自己下場做私域流量。
大型連鎖酒店們率先“出逃”。
首旅如家財務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會員總數已達1.33億,同比增長6.4%,2021Q4的自有渠道入住間夜數占比為75.7%。
同時期,錦江酒店、華住酒店的會員數分別也已經超過1.8億、1.9億。
酒店代理模式,曾經是攜程帝國在PC時代、移動互聯網時代最穩固的大廈地基。但如今,地基正在松動。
而擺在梁建章面前的選擇并不多:要么向阿里飛豬等平臺模式,或抖音等媒體模式“取經”,加固地基;要么向“無人區”挺進,尋找更新穎的商業運營模式。
3、旅行社商家對抗
5月16日,攜程發布的一則“最后通牒”式的通知,引爆了旅行社商家們的反抗情緒。
該通知稱,攜程因平臺策略性調整,近期將計劃陸續關閉路線類(團隊游)境內零售模式的入駐合作、續簽、運營維護與在線售賣。
攜程與旅行社合作跟團游業務共有零售、代理、自營三種模式。
其中,零售模式下,攜程僅提供平臺,商家直面消費者,承擔售前、售中和售后服務,并完成簽訂合同、開具發票等工作,商家自主權較高。
代理模式下,供應商將旅游產品銷售給攜程,攜程按一定比例加價銷售,并承擔合同、發票工作,商家自主權較低。
自營模式則由平臺主動對商家產品進行采購,并自主定價銷售。
攜程關閉零售模式,意味著旅行社商家們只能選擇自主權較低、較為被動的代理模式。
對此,有攜程供應商在接受界面新聞、財新網采訪時表示,此前部分產品的傭金率已經從9%漲到了11%或14%?,F在轉為代理模式,商家首先就要再繳納一筆2000或1萬元“系統費”,其次抽傭規則也會改變,商家的利潤空間可能會被繼續壓縮。
另外,還有旅行社商家稱,“零轉代”后,賬期將會從7天延長到45天。但如果繳納了2000元“系統費”,賬期會縮短“至半月結-3天”,18天到賬。而繳納了1萬元“系統費”,賬期會繼續縮短至“周結-3天”,10天到賬。
疫情重壓之下,部分旅行社商家難以割舍攜程平臺的巨大流量,只能放棄自主權,陸續轉為代理模式。
但財新網統計的數據顯示,目前仍有約四、五百家的旅行社商家未轉為代理模式,其中的眾多商家正在社交媒體平臺上“討伐”攜程。
面對巨大的輿論壓力,攜程表示,已與商家進行溝通,重新調整了部分政策。比如,平臺墊錢來縮短代理合作賬期,商家可選擇申請開通IM系統并自主運營,無需繳納系統費。
但旅行社商戶們已經對攜程失望,已開始嘗試美團、抖音等平臺,希望擺脫對攜程的依賴。
總結來看,大型連鎖酒店“出逃”,是攜程流量生態式微的結果。而中小旅行社商家反抗、逃離,則暴露出了攜程的傲慢,以及在平臺、商業生態治理方面的諸多漏洞。
攜程如何平衡B端商戶、消費者以及平臺自身的利益,還需要很長的路要走。
4、攜程突圍
如果要評選2020年最會整活的上市公司董事長,那玩cosplay的梁建章一定名列前茅。
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流量”之間。
梁建章希望掌握流量的主導權。他的規劃是,疫情期間先通過線上直播做大私域流量池,待疫情退散再逐漸將流量變現,轉化為GMV。
除此之外,攜程還于2021年推出了星球號,意在構筑內容社區,進一步提升用戶粘性。
視頻直播+內容社區,打法太熟悉,經典的抖音、美團式策略。但現實很骨感,從GMV、用戶數據來看,攜程目前還未能取得讓資本市場驚艷的結果。
梁建章還有Plan B——奔向“五環外”,進攻下沉市場。
中信證券統計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在線旅游的整體滲透率為52.48%,低線市場的滲透率僅為20%左右,三四線城市OTA市場未來增量可期。
為了尋找增量,去年3月,攜程推出了“鄉村旅游振興”計劃,宣稱投入10億鄉村旅游產業基金,到2025年底累計打造10家標桿鄉村度假農莊,規?;x能100家鄉村度假農莊。
梁建章本人也“上山下鄉”,奔赴貴州西江、浙江湖州、河南鄭州、江西廬山等地直播帶貨(旅游產品)。
不過,平安證券于去年8月發布的研報顯示,攜程中高消費水平用戶占比仍高達82.2%。
基于數據來看,一直主打中高端消費的攜程在“五環外”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其下沉策略效果并不明顯。
當然,回到公司基本面來看,攜程系仍然占據著中國OTA行業的“半壁江山”,攜程在最賺錢的高端酒店領域依然有著絕對的競爭壁壘,攜程賣一晚威斯汀高端酒店獲得的利潤,約相當于其他平臺賣20晚如家。
另外,攜程還是中國OTA行業的出海先鋒,其國際業務的營收規模已經超過疫情之前。
但上述業務只能穩住攜程的估值,卻難以錦上添花。截至8月8日美股收盤,攜程總市值為163.13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101.82億元。攜程股價較2017年的高光時刻,已累計下跌了58.09%。
投資者、資本市場最看重業績兌現或新的增長故事。而這對于23歲,逐漸邁入中年的攜程而言,無疑將是巨大的挑戰。
“人口經濟學家”梁建章的微博已經沉寂了。如此一來,他或許可以放下網紅學者的身份,在緩解攜程流量焦慮、平臺治理方面投入更多的心力。
參考資料:
1 | Fastdata極數:《2021年中國在線旅游行業報告》
2 | 財新,《攜程旅行社業務“零售轉代理”風波始末》
3 | 中信證券,姜婭、楊清樸等,《二次出發,履方致遠》
4 | 界面新聞,謝亦欣,《攜程供應商“零轉代”風波背后:行業困境下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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