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樂資本論 雪夜楓麟

穿梭時間的畫面的鐘

從反方向 開始移動

回到當初愛你的時空

停格內容 不忠

所有回憶對著我進攻

我的傷口 被你拆封

誓言太沉重淚被縱容

臉上洶涌 失控

這些歌詞來自周杰倫首張同名專輯《Jay》中的經典歌曲《反方向的鐘》。很多人都翻唱過這首歌，但最近一段普通的翻唱視頻在B站獲得了近10萬的播放量，令人頗為意外。

這一空靈的音色源自于去年5月進入活動休眠的前A-SOUL成員珈樂。不過，《反方向的鐘》翻唱并非珈樂中之人（昵稱33）親自演繹，而是要歸功于AIGC技術的日新月異。

去年年底以來，AI處理人聲的相關技術開始以迅猛的速度進化。通過不斷地“喂料”，機器可以輕松模擬一個人的聲音，最簡單的處理就是利用模擬的音聲來生成翻唱視頻。

上傳珈樂AI翻唱視頻的UP主存夢P可能做夢也沒有想到，一段貼合個人情感的AI翻唱歌曲《反方向的鐘》，能夠獲得如此之多的共鳴。播放量和珈樂中之人真人出道的啵啵小狗341現在的視頻不相上下。

事實上，隨著ChatGPT和AI聲音學習的門檻逐漸降低，復活休眠的虛擬偶像對于普通粉絲而言不再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就像《流浪地球2》里說的那樣，只要算力能夠實現，粉絲們當然可以給珈樂這個角色“完整的一生”。

小娛走訪了三位AI珈樂的內容創作者，了解到他們創作這些AI內容的初衷非常簡單，那就是希望用珈樂AI的形式，聽一聽那些珈樂還沒有唱過的歌，找回屬于粉絲自己的歡樂時光。

只是這些創作者們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對于虛擬偶像的情感開始越來越復雜。原本對珈樂以及其中之人采取中立態度的他們，也不得不選邊站隊。

粉絲們當然想像《反方向的鐘》歌詞唱到的那樣，回到當初愛A-SOUL愛珈樂的時空。不過，面臨人生新階段的他們，還是要回歸現實。

以下是他們的故事。

選曲方向不同，《流浪地球2》激發珈樂AI的誕生

最早嘗試制作AI珈樂的是UP主アホ鶴。2022年12月21日，第一支珈樂AI翻唱的《夜半小夜曲》上線。因為是一首粵語歌曲，加上當時的技術還沒有那么成熟，珈樂AI的表現難言滿意。アホ鶴給視頻打上的Tag是【珈樂/33翻唱】，顯然他沒有想要對中之人和珈樂這個角色進行切割。

アホ鶴告訴小娛，他為珈樂AI的選曲標準非常簡單，基本都是珈樂只唱了一段的歌，或者說過要唱但是直到畢業也沒演繹的曲目。

相比之下，存夢P的選曲模式就大不一樣了。一開始的測試階段，存夢P希望能夠找到一些音域較低的歌曲，方便珈樂AI學習與呈現。于是，薛之謙的《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成為存夢P調教珈樂AI的處女作。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的歌詞對我的內心還是有所觸動的。2 月份的時候，珈樂其實已經休眠了大半年。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這一句話，就讓我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珈樂，仿佛她出現在我的面前，最后就選擇了這首歌作為測試曲目，”存夢P說道。

在那之后，存夢P的珈樂AI受到了一定的關注，他也開始制作一些粉絲們呼聲比較高的歌曲。當然，他自己也會把關翻唱的選曲，是否能夠讓A-SOUL或是珈樂的粉絲們找回失去的情感，而非一味地追求流量。

アホ鶴和存夢P都是計算機專業出身，對AI技術一直是抱持著開放態度。無論是語音合成技術DiffSinger，還是音色轉換技術so-vits-svc，アホ鶴早已進行了深層次接觸。存夢P的技術功底沒有アホ鶴那么深厚，摸索珈樂AI內容的創作過程中，第一個找到的學習對象正是アホ鶴。

當被問道為什么近期使用AIGC復活虛擬偶像的行為越來越多的時候，存夢P半開玩笑地表示，春節期間上映的《流浪地球2》對于早已出現的AI技術或許起到了曝光的作用。

存夢P說：“當時我和朋友看完電影，回家的路上就一直在探討數字生命的可行性，以及對于數字生命的態度。朋友就隨便提了一句，說你最愛的那個叫珈樂的虛擬主播，是不是也能做個數字生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存夢P當時立即向朋友科普，語音合成技術搞出來的AI是不能達到數字生命一樣高度的。但存夢P也告訴朋友，如果有相關的技術和機會，他愿意嘗試復現一個珈樂AI翻唱的內容，即便AI合成的版權問題非常令人頭疼。于是差不多20天之后，存夢P啟動了“珈樂AI計劃”。

A-SOUL收獲大學生群體認同，珈樂AI形成小圈子傳承

如果把時鐘撥回到去年的5月，恐怕是所有A-SOUL粉絲噩夢般的一個月。

官宣前一周，アホ鶴已經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說珈樂要畢業了。當時A-SOUL還處在一個很不錯的上升期，包括アホ鶴自己都沒把這個消息當回事。直到畢業的當天，33的網易云賬號被曝出。在她的網易云動態中，33表現的非常憔悴和抑郁，事情最終走向了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對的結果。

アホ鶴和存夢P都曾經加入到幫珈樂維權的行列中。アホ鶴向小娛透露：“我們當時一直以為作為國內業界的頭部，虛擬的背后中之人們應該過得很好，實在沒想到人家小姑娘背地里偷偷抹眼淚呢。這當然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接受。于是就開始了漫長的幫助中之人維權的道路。我當時在微博，b站，推特的相關話題中比較活躍，并且參加了一些維權活動。”

粉絲們為何對A-SOUL投入如此之深的情感？存夢P認為，19-20兩屆大學生是A-SOUL粉絲群體中重要組成部分。他們沒有辦法走出校門，虛擬主播成為了他們悶在宿舍里的一項重要消遣。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這兩年虛擬偶像領域迎來了大爆發。

A-SOUL剛出道的時候，沒人認為他們和日本的vTuber有什么區別。甚至因為樂華和字節跳動的背景，令存夢P以及和他一樣的大學生群體對A-SOUL產生了一定的排斥。不過，A-SOUL恰恰是憑借著五名成員的努力，逐漸迎回了觀眾的心。

（圖片來自于A-SOUL官方微博）

存夢P直言，相對逼仄和壓抑的大學生活之下，他能夠從A-SOUL成員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嘉然朗讀粉絲小作文之后的掩面哭泣，一直留在了存夢P的內心。“直播的時候，他們會玩我們玩過的游戲，他們會聊著我們聊過的話題，虛擬主播的陪伴感就融入了我們這些粉絲的日常生活里，”存夢P說道。

UP主賽博圖恒宇是2021年入坑A-SOUL的。在當時的他看來，A-SOUL和飯圈有很大區別，掀起了一場V圈的業界革命。它一度成為了賽博圖恒宇求學路上的精神寄托。

事件曝光的時候，賽博圖恒宇還有一個月就將迎來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場考試——高考。珈樂的退出讓他體會到了五雷轟頂是什么樣的感覺。所幸，A-SOUL的崩塌并沒有影響賽博圖恒宇的高考，他還是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學校。

正是帶著這份對珈樂的愛，加上アホ鶴和存夢P等前輩制作的珈樂AI先例，計算機知識功底沒那么深厚的賽博圖恒宇也走上了制作珈樂AI翻唱視頻的道路。

用賽博圖恒宇的話說，他很喜歡鼓搗這些東西，但初期的難度還是遠超賽博圖恒宇的想象。宿舍里沒有更高端的設備，只有一臺筆記本，因此賽博圖恒宇只能租用云服務器來跑人工智能模型，進而制作珈樂AI翻唱歌曲。這個過程中，他也向存夢P請教了許多問題。

アホ鶴——存夢P——賽博圖恒宇，短短三個月時間里，珈樂AI這個小圈子甚至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傳承。

珈樂中之人不敵珈樂AI，創作者走入人生十字路口

33獨立成為真人主播之后，圍繞在A-SOUL粉絲內部的爭端就從來沒有停止過。究竟是喜歡33還是那個曾經的珈樂，要不要轉投去看33現在的直播，都是這將近一年來A-SOUL粉絲時常爭吵的話題。

有意思的是，制作珈樂AI的三位創作者本人對這件事起初并沒有更為明確的立場，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騎墻派。

存夢P早已不愿意去關心所謂的真相是什么。因為無論如何，A-SOUL都是從5個人變成了4+1。存夢P喜歡其實是那個珈樂角色性格的皮套，以及擁有33的聲音的虛擬形象，而非33本人。畢竟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之前珈樂的各種性格都是有臺本的，33不斷顯露出的對待生活的態度，和當初人們喜歡的那個珈樂完全不同。于是，珈樂AI恰好能夠滿足存夢P的需求。

賽博圖恒宇也是一樣。從5月份開始，賽博圖恒宇見識過了太多的反轉，他覺得這么爭執下去是沒有盡頭的，普通觀眾也沒法真正了解事情的全貌。無論是33，還是現在的A-SOUL，賽博圖恒宇認為他們的飯圈氣息都太重了，自然不想加入任何一方。

不過，A-SOUL的粉絲們，究竟想要的是珈樂，還是33，從珈樂AI和啵啵小狗341的播放量對比就可以管中窺豹。

啵啵小狗341剛剛建號的時候，粉絲數量迅速達到了20萬的量級，頭三條視頻的播放量也突破了百萬。自此之后，33B站視頻的播放量就一路下滑，目前主要的翻唱視頻播放量已經不足10萬，粉絲數回落到15.5萬左右。

與之相對比，アホ鶴B站粉絲數只有600出頭，但珈樂AI翻唱的《錯位時空》獲得了2.5萬的播放量，更不用說存夢P高達8.5萬播放量的《反方向的鐘》，他的粉絲數只有927。

アホ鶴拿另一個中之人單飛的文靜-飛鳥Official和珈樂進行了對比：“文靜起初和珈樂的情況差不多，都是活動終止，但是中之人明前奶綠單飛之后，走勢要遠比珈樂好太多了。文靜AI目前也有相關視頻，但他們肯定打不過明前奶綠的賬號，啵啵小狗就完全不行了。”

讓自己曾經喜愛的虛擬偶像唱自己想聽的歌，還能收獲一定的認同，恐怕每個人都希望把這樣的事情一直做下去。然而，伴隨著情勢的變化，創作者們也都面臨著各自不同的困境。

2022年的最后一天，アホ鶴在B站發布了一段名為《和大家聊聊Ai珈樂，33和正皇騎》的視頻。視頻中，アホ鶴的疲憊感盡顯，并流露出不想再繼續制作珈樂AI的想法。

和アホ鶴交流的過程中小娛得知，那段時間一些支持33的粉絲們對アホ鶴進行了開盒（人肉搜索），導致他受到了不少被威脅的私信。后來事件平息之后，アホ鶴又陸續制作了一系列珈樂AI視頻。

存夢P的情況稍有不同，大四的他正在面臨春招和畢設的雙重壓力，他的個人時間越來越少。

“其實慢慢的我也意識到，人還是需要活在現實里，互聯網可以是你的一個避風港，可以給你帶來心靈的寄托，但是你不能一輩子就是困在一個互聯網的符號里。我覺得人還是更應該要走出去看看，”存夢P說。

采訪的末尾，存夢P向小娛透露，他正在和室友籌劃畢業旅行，之后也有拜訪曾經工作過的戰隊的計劃，線下看一次他們的比賽，祭奠自己的青春。至于珈樂AI，目前他還在積極產出相關視頻，但未來肯定會漸漸淡出。